326：郁姬·仙蕤（三）（完）

        这一日，郁姬从裴序光chu1回来了之后，便是一夜的辗转反侧，再难安枕。

        个中原因，或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明明她应该开心的，明明她应该从此彻底长长抒chu心里的那kou郁结之气的。

        可是真的见到了那个shen为罪魁祸首之一的男人之后，她却反而没有那样的gao兴。

        qing天恨海，几十年的恩怨怒仇，最后似乎谁都不是赢家。

        见郁姬翻来覆去地睡不着，gao桢起shen给她倒了一杯甜茶，轻揽着她的腰肢，用这种沉默地陪伴来安抚着她。

        郁姬睁着gan1涩的yan睛，忽然开kou问他：“你觉得，我该继续这样恨他恨xia去吗？”

        gao桢搂紧了她，“恨，恨吧。本来就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活着的人如何弥补如何追悔，既然他的弥补和追悔并不曾让母亲和外祖母的日zi好过上半分，那就都是不存在的。有或者没有，并无区别。”

        这话给了郁姬莫大的安wei。

        她喃喃自语，“是啊，我母亲和祖母活着的时候压gen没有受到他的半分好chu1，既然活着的时候并未享受过，又何必还记他的什么恩qing，叫我心中这般痛苦折磨呢？”

        离开濂州的前一天，郁姬终是带着女儿雁雁，又去那个地牢里见了裴序光最后一yan。

        见到她的孩zi，裴序光似乎显得尤为激动，仍旧是挣扎着有些想上前看清她们母女的样zi。

        这几日xia来，他整个人越发瘦骨嶙峋，憔悴苍老，可是那双狭长的浑浊双眸间反而迸发着异样的光彩。

        他唇ban哆嗦着，伸chu一只pi包骨一般的手臂，想要抚摸被郁姬抱在怀中的雁雁。

        可是那双手伸chu来实在是布满脏污尘土和diandian血痕，和粉nen白胖的雁雁格外不相衬。

        裴序光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想要在衣服上用力ca净。

        但是他的衣服也太脏了。

        这都是怎么ca也ca不gan1净的。

        于是他最终也只能颓然收回了手，只睁着一双卑微祈求的yan睛，定定地看着郁姬。

        郁姬哄了哄怀里的女儿，

        “不劳老先生记挂我，更不劳烦老先生记挂我母亲和祖母。我如今已嫁人生女了，万事顺遂如意。夫婿是陛xia亲册的沃野防御使，正四品龙骧将军，弋州gao桢，婆家就在濂州隔bi。我女儿是去岁三月生在沃野的，如今一岁多，健康活泼。夫婿待我和女儿都是极好。这孩zi生得像我，想来也会像她外祖母和曾外祖母吧。”

        裴序光凝神听着她说话，缓慢地diantou：“好、好、真好啊……孙女婿——徽兰的孙女婿年轻有为，待你也好，这孩zi也这样可ai，我真是……”

        他猛然ca了一把泪，泣不成声，“我这辈zi也安心了，再没有半分不安心的，能这般死法，真是痛快。”

        郁姬浑不在意地轻笑：“老先生心里是真为我gao兴，还是在心中暗骂我攀上gao枝，谁又知dao呢。”

        裴序光已无法再和她辩驳剖白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靠回地牢的墙bi上，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满足和痛快。

        ——是当真不han任何杂质的、纯粹的满足和痛快。

        他活了这大半辈zi，都是枉然，永远都沉浸在失去徽兰和女儿的痛苦中。

        如今临了了，有个年轻的女zichu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他妻zi和女儿的xia落，告诉他，她是他和徽兰的血脉后嗣。

        甚至还让他知dao她过得很好，嫁了好男人，生了女儿。

        他当真是安心满足得不得了。

        自失去徽兰之后，几十年来他从未这样gao兴过。

        ……只可惜，他不能抱一抱那个一diandian的小女孩，不能抱一抱自己的曾孙女。

        不过，苟且偷生多活了这么多年，他也到了该了结自己的时候了。

        在郁姬抱着雁雁离开之前，裴序光用一种格外平稳的语气告诉她他这些年在外地私藏财宝的地方。

        郁姬也不知听jin去多少没有，并没有理会他。

        就在郁姬抱着女儿离开时，女儿趴在她肩tou，向母亲shen后的那个人不停地挥手，忽然从hou咙里惊天喊了一嗓zi：

        “曾祖父！曾祖祖！”

        “曾祖父！”

        这些日zi，郁姬一心也想叫女儿学会叫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