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脏维修计划

        更尴尬的，是这辆车nei的氛围。冯lou薇从来没坐过如此沉闷的车，四四方方的空间里，没有分毫人声，只有汽车加速或刹车的动静，偶尔传来纸张抖动的声音，是文件往后翻页。

        冯lou薇觉得闷re，看见汽车驶chu地面，行dao树叶翻起绿se波浪，外面正拂过chun日和煦的季风。她anxia车窗，大方地邀请微风钻jin来，清新空气洗濯她发re的脸颊，再将她今日树莓红的tou发牵起，在空中轻轻舞动。

        在安静的汽车后座，贺青砚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有人破坏了他乘车的规矩。他是很珍惜时间的，惯于用碎片空隙阅读文件，当然也没有别的消遣可zuo。

        因而汽车总是车窗紧闭，行驶带来的气liu，会翻动他手中的纸张，扰乱他阅读的效率。

        贺青砚看见手中纸页摇动，页面尖角飞舞着要脱离他的掌心。他微微用力an住，眉tou随之皱起，闻见一缕清冽的气味。

        气味来源在他斜前方，随风的节奏阵阵朝他游动。贺青砚抬tou看，副驾驶的车窗大开，年轻女孩的背影正对他的视野，红se发丝透在阳光xia缠绵交织，吊带裙louchu一半光luo后背。

        在发丝翻飞间，两块肩胛骨当中印有一片纹shen，是一个咧嘴怪笑的女孩，右手拿着三叉戟，touding冒chu两个尖角，像西方神话里的恶mo。

        这是新贴的纹shen，贺青砚目睹了它诞生于冯lou薇后背的过程：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伏低shenzi小心翼翼揭开纹shen薄膜。

        那时他正路过冯lou薇，听见冯lou薇将他形容为“渣男”。这是种很新颖的形容，贺青砚停xia脚步循声抬眸，看见冯lou薇的背影，再看见她的yan睛。她后背的蝴蝶骨微微凸起，连成白釉般的小丘，中间是一团不甚清晰的花纹，被陌生男孩的指尖一寸寸拓印，留在她蝴蝶骨正中。

        贺青砚察觉心脏猛烈挣扎了几xia，那动静很像一只被抓住的兔zi，在他tinei拼命蹬后tui。他试图仔细gan受阵痛来源神经还是肌肉，痛gan变成抓不住的气liu，在他tinei湮开了。

        他很快又朝前走，冯lou薇清凌凌又轻盈的嘲讽，有种清凉的刻薄，如同碾碎一把新鲜的薄荷，放在他鼻尖轻嗅。他的心脏再次传来不适，莫名的阵痛破土而chu，他不得不再度放缓脚步。

        “带她去地xia车库。”贺青砚跟何钧说dao。

        这有什么可计较的呢？他不必对一个小女孩的误会认真。

        然后是现在，他闻见少女shen上的香波味，是她打开的车窗，是她带来的风送来的香味，如shui漫过他鼻腔，贺青砚被她的气息淹没，再次gan到猛烈的心tiao。

        维修后的事wu都有保质期，贺青砚认为，这些莫名心悸的迹象表明，他心脏的保质期快到了。

        这是他刚chu生的mao病，心脏动脉导guan未闭，很早就治好了，但后遗症仿佛还在。

        他记事以来，从没有过qing绪波动。母亲在家里看韩剧，哭gan1了一盒纸巾，贺青砚却对这些nong1烈的qing绪gan到陌生。他很少哭泣，如果yan泪和哭声需要成为一种工ju，他才会liuchuyan泪。

        后来母亲偷偷带他去寺庙，老师傅烧掉写有他生辰的纸符，捻起一撮细灰，说他魂魄少了一缕，因此很难gan受寻常人的qinggan。

        母亲不愿相信，而贺青砚则gen本不信，他对这些神鬼把戏嗤之以鼻。

        人生第三十五年，贺青砚认为，他的心脏大概到了重新维修的时候。

        往前几十年，他的记忆里没有这类不适gan，ding多是日常运动后，理应gan受的心脏tiao动。如今这样他好端端坐着，心脏却颤动得不受控制，对他而言太不正常。

        第一次有这种gan觉，是在去年初夏，他受邀参加冯lou薇的成人礼。

        当天有会务，他chu发得晚了些，坐上车已是漫天夕阳，金se的光耀jin他yan底，视野里晃过一片短暂的空白，栗城的街景才缓缓浮现。

        在此之前，他尚未见过冯lou薇，听何钧说她填报了颐市的志愿。

        “可能是因为……”何钧yu言又止。

        贺青砚便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很显然冯家安排了她的gao考志愿，让她去到贺青砚即将调任的城市读书。

        他被省nei一把手放弃，从省会城市调任至颐市。一次不讲qing理的liu放，沦为太zi党的磨刀石，贺青砚没有生气，听见冯lou薇的gao考志愿，倒是有dian惋惜，仿佛她受了牵连，也被liu放了。

        自然而然地，贺青砚觉得欠了她什么，一封红包诚意不够，便改dao去商场，jing1心挑选一条镶满粉钻的蝴蝶吊坠，倒没机会问她是否喜h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