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鸟（上）

        李慧君的泡泡破了。

        麦亚闻消失了，王阿云也不见其影踪，李慧君倒像个蜡烛tou似的杵在这天地里。

        李慧君在外tou哭得yan泪都发gan1了，脸僵得像是从外tou沙地里刨chu来的，嘴唇上起了灰白的小鱼鳞片，她哭哭停停，知dao这噩耗是真的，她便恨这世界没有暂停回放的功能，又恨自己太蠢太莽撞，再睁yan，她只觉得视线模糊，她的世界暗了，小了，原先的百合花也枯萎了，发臭了，花芯灰得像老鼠尾巴。

        李慧君坐公交车回了家。

        人败坏到这地步，她倒也知dao要省钱了。

        李慧君走到香樟公寓，绕了两个弯zi，老远就看到老李老赵那帮牌友在她家楼xia气哄哄等她，人的怒气大到了这种程度，脸pizi都是红的，李慧君远远的就冒chu冷汗，老李的目光似探照灯甩过来，把李慧君照了个手ruan脚ruan，他喊dao：“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这瞬间，李慧君还以为自己在看警匪片。

        几个大男人冲上来摁住她，李慧君痛得大叫：“啊唷哇！”

        “我cao2你nainai的！”牌友里tou的北方人大骂：“老zi投了八万，你把钱搞哪去了？”

        李慧君被人扭了手，整个人和油面筋似的歪过来，痛得话都说不连贯：“要死啊！我、我哪里知dao哇，你投了八万，我还投了两百六十万！现在全没了，我还要找人报警……啊唷哇！痛煞人了！你放手哇！”李慧君哭叫得像是要挨刀的年猪，声音也哑了。

        那汉zi骂dao：“我guan你投多少！我告诉你，这笔钱你找得回来最好，找不回来，我要你赔！”

        老李接话dao：“当初说的比唱的好听，现在跟我们玩这套！钱要不回来就让你赔！”

        李慧君跌在地上哭得泪yan模糊，旁人都过来看笑话。

        李慧君逃命似的跑到警局报警。

        她哆哆嗦嗦说了事，小警察把tou一歪，和师傅说：“又是买雷达币的。”

        老民警抬tou瞥了yan李慧君，摇摇tou，平淡说：“过去排队zuo笔录。”这帮人看过去，真看见有人在走廊排着队，脸上都是搓气，那东北大汉憋不住气，凑上去问：“啥叫又啊？这得是有多少人上当受骗啊？警察同志，那我这钱还能追回来不？总不能全给卷走吧！”

        老民警说：“你先zuo笔录，pei合我们zuo调查工作，我们会尽力破获案件。”

        汉zi听了，又朝李慧君发狠dao：“都是你！你看这事儿闹得！”

        李慧君哭成了个泪人。

        几人到了警察局才知dao麦亚闻用的是假名。

        王阿云是外省人，她对外只说她叫阿云，现在看来，她用的也不是真名。

        李慧君觉得这世界像是有了假面ju，现在这面ju被人揭开了，面ju底xia的脸爬满了虱和蛆，gen本找不到五官，李慧君盼这王阿云和麦亚闻还在国nei，这样多少好抓些，除此以外，李慧君也没什么好期望的了。她现在等于是害了场大病，今天哭得五脏六腑都发痛，投xia去的两百六十万好比是个铁箱zi，这箱zi和她的心脏紧紧拴在一起，沉xia去，吊住她的shenti，liu星似的把她飞甩到十八层地狱里去。要是这钱真找不回来了，李慧君想，她对不起的就是她女儿胡笳。

        老民警惜字如金，叫他们回去等消息。

        李慧君的牌友比她还丧气，都说这钱八成是找不回来了。

        几个人于是把怒火迁到李慧君shen上，又去到她家里闹了闹，几个大男人跟悍匪似的赖在她家里不走，chou烟搓麻将看电视，吃了满地板的瓜zipi，嘴里说李慧君既然拉了他们ru伙，现在就应该承担责任。老赵叼着烟，眯起yan说：“呵呵，告诉你吧，这钱一天要不回来，我们就在你家多待一天！”李慧君被他呛得直咳嗽，她心里火起，恨得打电话报警了。

        警察来了，几个牌友才收拾起得瑟表qing，回家了。

        隔日，他们还是来闹事，要么过来敲她大门，要么拿大喇叭在她楼xia喊。

        李慧君被他们吵得神经衰弱，实在不敢在家待了，只好在夜里收拾过东西，想chu去找间宾馆住xia。像有人在后tou追似的，她低tou匆匆忙忙拉上手提包，颈间有东西落xia来，掉在地上，她朝xia一看，是麦亚闻送她的梵克雅宝白金项链，这项链被xi在床底的xi铁石上了。

        李慧君慢慢蹲xia来，灰暗的房间里，她yan睛里起着shui光。

        项链是假的，ai是假的，被骗走的钱是真的。

        李慧君搬chu去住一百块一天的快捷酒店。

        她白天晚上都睡不好，微信里日日有人cui命，简直恨不得她死。

        李慧君想着丢chu去的钱，想着胡笳，她真不知dao该怎么办。倘若这钱收不回来了，胡笳还要gao考，还要上大学，她要怎么和她女儿说实话？她要怎么供她女儿上学？那帮狐朋狗友来她家里cui债，她和她女儿又要怎么办？李慧君想得心也焦了，hou咙哽咽，冲到厕所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