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一宁猜不透他的意思，默了片刻，答：“陛有旨，自是不敢耽搁。病愈后即刻动，想来再有五六日便到了。”

        她拂袖起，正送客，却听福晟言：“想来，这许是我与你最后一面了。北上大都，迢迢路遥，才人预备何时动？”

        可福晟却摇了摇，漠然回：“我手中的，不过是当权者手中的百之一二，施舍冷饭罢了。”

        闻言，师一宁当即大惊。她弱虚，险些歪倒在地，幸而后的婢女扶住了她。她还未说什么，婢女竟已忍不住啜泣。

        哪知福晟听后微微颔首，又：“若才人病亡，待我回朝后陛定会问起，多半还会再遣人去师家抚。才人殚竭虑许久才成全了今日驿中一面，若有何未言，可放心托付于我。”

        福晟听了她话中带刺，可他并不气恼，反而耐着不慌不忙：“贺也罢，不贺也罢，于我而言都无甚紧要。为元人，同蒙古怯烈氏的姑娘成亲，又兼有陛旨意，谁敢置喙？”

        千万思绪霎时都缠绕在师一宁心寸隅。她是屏上绣鸟，笼中困雀，因而她早就决定，既然挣脱不这乱局，不如为自己谋求一死。

        闻言，师一宁有些气恼，但还是压怒火劝诫：“徵哥哥，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连我爹爹与祖父都断言，搠思监久居相位，无所匡救，贪污权，是当朝奸臣、古今罪人无疑。你何必同他搅在一？”

        “搅在一？”福晟冷笑一声：“才人这话，我实在不通。为朝廷官员，忠于陛，尊于丞相，有何不妥？才人可别忘了，这江山，从你们汉人手上丢了七十余年了。”

        “别蠢了。”

        福晟不愿再听。他站起来，径直绕过了屏风，无视规矩大步迈室。师一宁泪朦胧地望向他，满心希冀，只盼能抓住最后一救命稻草。

        平步青云，这光鲜无比的四个字背后藏着太多龌龊。果然，若想向上爬，总是要付些代价的。

        “……我不会的。”

        她原以为福

        天熙熙，皆为利来；天攘攘，皆为利往。还以为旧时谊当抵得过前浮华，是她太天真，竟久久未能醒悟。如今，师伯彦既死，师家已无人再于朝中任职。从前交好的那些汉人门第、清世家，例如杭家，也都一个个败落凋零了。元帝虽召她，不过赏个虚名罢了。中千万女终生不能得见天颜，只能空耗青老死中。这便是她此生的命数。

        好半晌，少女方才抖着嗓音，喃喃：“你看不起师家，可筠也是师家女，她都敢死，我又有何不敢……”

        因为蒙了叔父殉城的荫庇，她被择选。三月有余，她上至今还着孝。福晟全家只余他一人，依照汉礼，孝期三载不可嫁娶，可他却仿若无事般接了封赏和赐婚。

        “也罢。”

        冬日阴沉天，细碎微弱的光落在他面上，晦暗不明。师一宁明白权势会改变一个人，也明白他走到今日这一步殊为不易，便直言：“数日前我才得了消息，徵哥哥，我们都以为你早已……听闻你将要迎娶搠思监之女，原该向你一声贺，可我却是万万说不的。难你就不怕旁人非议吗？”

你皆为陛所召，前朝，后，哪里不是权势当呢？”

        最后一句如当棒喝般，猛然惊醒了师一宁。是啊，她不是元人，他也不是汉人。他属意的是筠，并非师家。

        “我问这些，原指望再听你一言，没想到你心意决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