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岁上被祖父和父亲送到殿面前起，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纵然再如何大起大落翻天覆地，他也一直定地认为，殿就是他的“明主”。

心尖骤然一阵刺痛。甄贤忽地想起当年在苏州，殿曾经缠着他执意想听他喊一声“嘉斐”这个名字，或许并不仅仅是调笑戏，而是一个讯号，是殿也想要确认，想要他承认，他心中所想的，中所望见的，究竟是谁。

“假如有一天，王爷他不能如你所愿，但王爷却也还是王爷，甄公你打算怎么办？”

倘若是前者，他是不是无形无意地，当真有些在勉殿呢……是否是他在执妄地想要把殿变成他所希望的模样，反而忽略了殿也有自己的所思所想，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好像殿从前执意不愿成婚立妃，后来也还是留了崔莹，然后又在争吵时愤而不解地质问他：“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玉青或许本是无心的。

殿是他决意一生陪伴辅佐的人，从前是皇，而今是王爷，将来还要成为皇帝，行天授的权责中兴一国福泽万民，这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他一直这样期盼着，从没细细琢磨，这其中究竟有几分大义所向，又有几分是他的一己之私。

他倏地扭过，定定看着甄贤，再一次审视良久以后，意识摇摇。

他略顿了一顿，接着说：

“那如果另有别的人，同样也能满足你对‘明主’的要求，甚至比王爷更符合你心中所寄望的那个‘明主’的模样――”

甄贤觉得自己的太阳里似有一针

玉青却浑然无觉，仍然继续追问：

“四殿自幼弱，那么多兄弟里只有王爷一个在边护着他。他想要王爷储君，将来再皇上，也是因为这样对王爷最好，对他最好。可甄公你呢？”

玉青还在边自说自话地念叨着。

因为是殿，是这个他一直望在中念在心中的人，使得他本分辨不清了。

甄贤从前绝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

他只是心有疑惑，却无城府，不知不觉便把心里话说了来。

他甚至有可能并不真正知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可……倘若他承认他想要殿这个人，不是作为圣上与元皇后唯一的皇，也不是作为圣朝的靖王殿未来的天，而仅仅是他自幼相识相知的这个名叫“嘉斐”的人，他当真可以有这样的私么？

若祖父、父亲和长兄还在，又会如何教导他？或是笑他庸人自扰？可惜就算他想与家人倾诉，却也无人可以倾诉了……

但他不是四殿，也不是玉青，没法那样坦然地就把心中所想所说来。从小到大，他所受到的一切教化都在告诉他，要弃绝私，要大公忘我。他不敢承认，更没法和他心深埋藏的私和解。

“他不会的。”甄贤几乎是立刻就反驳，仿佛被这问题蛰到了，又仿佛是在安抚自己。

但正是这种不加掩饰的“心里话”，落在甄贤耳中，反而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所想要的，究竟是一位可以撑起天的“明主”，还是殿这个人？

“我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想要的，究竟是王爷这个人，还是一个能够实现你心中宏愿的‘明主’？”

他当然是有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