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安静，太虚弱了，虚弱得像是这一睡就醒不来了一样。

胥锦死里逃生，杀意正重，他被押在那锦榻前，却如何也不屈低，一脸漠然地注视着那男人。

男人睡得极沉，如画容，仿佛认真地陷一场久远梦境。

玄甲卫训练有素，向胥锦发动攻击的同时就护住了榻上沉睡的男人，暗箭刀光霎时摧摇满室灯火。

外面汹涌黑沉的无际海面，四船只兵荒乱，雨海不住浇上甲板，狂风摧摇帆桅。

他微弱的脚步声竟惊动护卫，四大雕花门窗“砰”地打开，数迅疾影转瞬就围了上来。

这敞厅逾两丈，七丈余长，舰上二层打通了一半，船主人品味别致，宽阔得辽旷的敞厅，摆件家屈指可数，三屏风恰到好，错落有致地隔开视线，从到地板，深木料泛着温光泽，幽雅静谧。

他当空横翻时腰间乌金匕，刀锋漆黑乌沉，袍摆唰然随翻转，数刀剑贴着他的腰要害而过。

裴珩起，原本

“公，此人方才闯，属失职，一开始竟未发现。”玄甲卫禀。

每六步置有一座铜枝灯台，海风从胥锦后半闭的门扇间涌，烛火摇曳，淡淡木香。

胥锦想，难怪方才未发觉。

屋摆着一尊落地铜镜，镜中映他面目——十五六岁少年，容貌深邃俊，如刀刻斧凿。

胥锦移开目光，五指依旧覆在腰间乌金匕柄上，打算绕过锦榻离开房间。

这样一个大活人，他竟没发觉。

胥锦眸一冽，他修为损伤过重，已不能凭法力还击，果断顺势鞣，凌空横踢，率先挡掉玄甲卫握剑的手腕。

胥锦忽然止步，蹙眉望着宽敞大厅室正中央——那锦榻上闭目沉睡的男人。

方才胥锦手皆是杀招，路数似曾相识，一招一式都隐约有迹可循。

胥锦瞥了一镜便皱眉。

“何人擅闯！”

他确定周围无人，又侧耳听了片刻外动静，继而往屋走去。

裴珩似是认真又漫不经心地打量胥锦，思忖片刻，屋无人开，门窗外海声和惊乱隐隐传来，他也不在意。

风从窗涌，裹着叫喊碰撞和涛声，灯火照在他锋利眉骨和鼻梁上，投阴影。他上盖着一件绸袍，松散褶线柔似波，泛着细腻光泽。

那男人却毫无意识，兀自深陷梦境。唯这房间中数盏铜枝灯火，静静照他模样。

胥锦有一种错觉，就算这人醒来，海上惊涛骇浪也不能让他皱一皱眉。

依修为算来，他化人形后本该是十九岁的青年模样，如今却是十五六，约莫修为耗损过甚，以致影响化形。

锦榻背后是一座六曲黄花梨木屏风，彩雕浮刻，上有暮桃花，漫天纷扬，映得榻上男人几乎了画。

终于，裴珩修长苍白的手微微抬了抬，玄甲卫施礼退敞厅，门窗关上，屋只余二人。

兵刀金鸣止歇，榻上的男人兴许是被嘈吵醒，方才缓缓睁开了。

那男人墨一般的长发披散，单手支在额侧，万事万似从他周隔绝一室寂静天地。

胥锦本就虚弱到弩之末，几名玄甲卫合牢不可破，结成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十数来回疾风骤雨般过招后，胥锦手臂被拧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