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扶光的声音很小，似喃喃自语，可符采听得真切，讶异而又欣喜。

        公主宽厚和善，既不骄横跋扈、仗势欺人，又不会端着皇室贵族的架，摆一副在上的施舍模样。虽然与公主相时间短暂，但她也能清楚地受到公主的善意，那是一种对女人尤为明显的善意，鲜活而又温，充满力量，如同一光刃，划开黑暗的，让光照了来。

        符采黯然神伤，五味杂陈。

        她的苦难的源正是这个男人当权的世。

        符采正看着火候，樊扶光抱着一捆柴禾走了来。

        樊扶光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宽：“公主会好起来的。”

        她相信符采的能力。

        樊扶光放柴禾，“况好转了些，没那么了，已经睡了。”

        樊扶光沉默了。

        符采识趣地没有追问，发自肺腑地赞叹：“你母亲真厉害，这世上有才的女不多呀！”

        女人不了学堂。

        “其实，我很钦佩公主。”

        樊扶光仍然不语，整理柴火的动作变得迟缓，心不在焉。

        过了好一会儿，樊扶光忍不住地倾诉：“有才又如何，我娘写的诗都被我爹烧毁了，只是因为我想像哥哥那样学堂读书，我爹说我娘教坏了我，不许她再踏足书房，只让她绣花织布。”

        炉透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一双眸闪烁着钦慕的亮光。

        “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愿意一生一世报答她。可你不同，你很像你的母亲，都是才华横溢的女，实在可惜。”符采喟然长叹。

        夜静更阑，凉月如钩，昏黄的光亮从厨房中透，隐隐能听到柴火燃烧的噼啪响声，炉上的药锅升腾着气。

        书香门第、达官显贵的女儿，就算幸得女师闺授课，也逃不过三从四德的规训，空有一才华，却无施展，只能终生困在后宅之中，依附他人而活，即使贵为公主，也不例外。

        符采察觉到她的动摇，继续扇着火，长叹一声，“公主有仁有义，心慈好善，若非被困住，她必定施仁布德，河泽及，这世上兴许能少些苦命女呀！”

        “扶光，公主怎么样了？”她连忙起问。

        樊扶光完全能理解符采的。

        符采颔首，“你去睡吧，折腾了一天肯定很累了，这里有我就够了。”

        正是笼络她的大好时机，符采一边看着火候，一边闲聊起来。

        烛火微晃间，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了。

        符采轻扇炉火：“如果当初公主没有闯宣政殿，就不会受罚，也就不会有今儿这一遭了，不过……”她话音一转，慨地笑了，“公主的本就如此，这就是公主、我愿意一生追随的公主。”

        不过公主是清醒的，在耳濡目染，她也醒了。

        樊扶光眉扬目展，“我娘是书香门第的小，琴棋书画样样通，还曾经写过诗，不过……”

        樊扶光摇摇，“我不困。”说着，她整理起地上的木柴。

        符采也不说话了，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心忐忑。

        现在就看符采能否将这个安在她边的线策反，从而一步摆脱监视。

        “你的名字是你母亲取的，那你母亲一定很有才华。”

        她曾恩德，立誓报答他一辈，哪怕为他丧命，她也不惧不怕。可当她听闻了公主的反抗，又结识了同为婢女的符采后，她忽地有了一个意识——她的命运无非是一个男人害她，另一个男人救她，而她从未真正逃脱过。

        声音戛然而止，樊扶光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没再继续说去。

        “唉，就怕后半夜严重。”符采愁眉不展。

        火焰重新旺了起来，烘烘的。符采对上樊扶光的眸，两人相视一笑。

        炉中的火焰变小了，符采回神扇风，两木柴忽地扔了去，她一怔，樊扶光拿过她前的烧火棍，往炉里了。

        她没再开，静静地等着樊扶光搭话，炉火中燃烧的木柴噼啪作响，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薛棠躺回床上，樊扶光侍立在一旁，寸步不移，余光始终盯着她。

        她原是大人家的小，不过在家中没有地位。父亲只疼哥哥，甚至不惜耗费重金为哥哥求来了天第一书院学习的机会，而她只能偷偷跟着母亲识文断字。从小到大，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难以挣脱，可她早已习惯成自然，潜移默化地认同了男生来尊贵、女生来卑贱。后来父亲把家产交给哥哥打理，但哥哥顽劣，游手好闲，很快败空了家底，活活气死了父亲，害得母亲郁郁而终，还为了抵债，要把她卖给一个老填房，幸得贺大人手相救，收她为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