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悬空设想的人,也能像赋予生命那样,被赋予?理想主义的学者,总会像怀抱孤月一样,怀抱不胜寒的理想。今夜的少年不能免俗地思凡了。
有时最凌乱无章的,反而最直击要害。他红得像是熟透的番茄,“这……这有什么关系?你也不认同他们的事吧?靠兜售自己的远大理想,结交涉世未深的学妹,游戏她们的,还彼此比赛……”
钤窘迫得不敢抬,自顾自说着,全未察觉她已跨上车准备离去,徒留一抹侧影。他正想再叫住她,而她迎着风,将乱的发夹在耳后,转回:“风太大我听不清。”
少女凝望他的神并未退散,而是脱去实在的形,藏更幽邃的所在,如影随形,伴他左右。有时她就在后的窗台上,他转过,却只见一尾掠动风铃的黑猫。他继续自己的事,少女又变得幽怨,一言不发地盯他,怨他从不陪她玩。
她就是他的孤独?是他放任得太久,她才长形状,自己去玩?还是他压抑得太多,无意识中,就将她造了来?无论怎么想都分外凄凉。
又委屈:这是两回事,你怎么无缘无故冤枉人?――我冤枉你?你倒好意思说,就算是有意敷衍,也不必寻如此轻贱的借。上次在艺术馆你也是这样,我算是知了,你心里本没我……
只是不知为何,间涌上一燥的冲动,他望尽无聊的四周,终于将视线落回云,问:“喜福楼拜,是喜他什么?”
“她海只海的惊涛骇浪,青草仅仅青草遍生于废墟之间。她寻找的是绪,并非风景。”云背倚铁网,双手各抓着一方网格,右向后半勾,侧歪着若有所思,似落樊笼的鸟,却天缺筋,总有一缕神魂在外飘,任什么人都捕获不得。那并非凡俗之。
当时的钤无法理解那份冲动,只好换一种方式与她搭话:“钟为贞,为淫。我以为,甘为淫驱使,皆非真,君之间,神交足矣。”
时间不早了,但他还不想太快回去。翻看背包,里竟还放着前日在学校收到的信。一学妹送的,没拆封过。浅信封的封面什么都没写,端端正正叠在屉里的书堆上。他只疑心是旁座的女同学放错了位置,将信封举起来,就着日光透视里面的字迹。什么也看不清。他只瞧见教室的后门,学妹正像只小猫似的扒着门,暗中观察他收到信的反应。他一将视线转过来,她便藏得没了踪影。
一翻起旧账,争执就像一场急雨,铺天盖地降来。女孩数落着恋人的罪行,最后几至于声泪俱。孩的糕打翻在潭里,装饰品跌散开去,似一张小丑的歪脸,红睛,绿嘴巴,诡异又嘲讽。
花香依旧无不在,风拂过来,像柔的发梢轻挠耳畔。天似洗旧的仔布,蓝或白的层次深浅不定。蛾眉月挂在枝,光晕与夜为一,宛若一弯胎记。汽船的鸣声携来沧海的气息,又到了涨的时节。他忽然很想去的塔看看。只是久张的受到一阵刺痛。麻将桌,裙摆坠开,丝袜边缘绷住肉的景象又浮现在前,像是《良友》上的风女郎。这些上了年纪的民国画报都已纸张泛黄,在“破四旧”时险些付之一炬,最后又不知怎的幸存来――都是他生以前的事了。
他不甘心地追上去,穿过汽车站的立牌、枯井与它的榉树,一路追到石拱桥上,彻底将人跟丢。桥的路是一段漫长的斜坡。她张开双手伸向半空,衣袂飘飘,人似在地面狂奔的风筝,一刻就要乘风而起。
谈恋就是这般,无趣至极。
不知是因两人已太过相熟,还是她当真未曾把他放在里,听闻这话,她顿时便笑开了,不留面地拆台:“你是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