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段鹤霖叹了气，“也好……”

        可是他没有意识到，在他提示自己要清醒的时候，就已经走上了沈庭筠为他铺好的花毯，花毯仍是那个陷阱。

        他的有些紧张，艰难地声：“走之前，你今夜……要不要宿在我这里。”

        沈庭筠脸上笑意更甚，她突然站起来，朗声说，“阿福，阿福，快来收拾。”

        景盛十一年小寒，平通、桓佘两府哗变，霍平被派了去协助西南军平乱。

        时间可以改变许多，譬如段鹤霖已经想不起来成亲那夜自己的期盼是让沈庭筠尽快厌倦，以求解脱。现在的他所谓的清醒无形中正吊着沈庭筠，他想的是如何让她在这场夫唱妇随的游戏里玩不腻。

        段鹤霖有些自责，她在外边的日本就不轻松，与自己相后便不再那样脱了；如今已经很难从她上看昔日的半分少年心。他声说，“近日兵事多，你饮上也不可懈怠。”

        “最快后日，轻车简行，速战速决。”

        男人一时红了脸躲开了目光，不再言语。

        沈庭筠神垂了垂，沉声说，“我要南了……”

        她不止会花言巧语，她实打实地花了时间陪伴他。哪怕光是半年前敢订那桩荒唐的婚事，她就要扛住诸多压力。

        那棵小小的梅树一长大，转就是三年。梅花开的那一日，天昌城了一场急雪，而沈庭筠没空再陪他玩游戏了。

        沈庭筠有很多男人，她在对自己演戏，段鹤霖提示自己要清醒。

        段鹤霖见沈庭筠草草吃了几便落了筷，他向阿福摇了摇，拒绝了递到嘴边的筷尖，“你先去。”

        沈庭筠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霍平传了消息京，西南军统帅赵昌凌怯战，折损士气，西南军中本就有不少士兵的亲人投了起义军，如此一来更是军心浮动。

        “三年已经很久了，但我理应仍有几分军望在，要稳住西南军还可以一试。”

        又一月，虞云暴乱，郡守被杀，消息封锁，三地乱起，对江南形成合围之势。

        “兵也一样离不了人，如何轮得到你去，你才回来不久……”

        。

        他突然会到了沈庭筠在看见他时的受，是不甘，他不甘心看她把自己锁在这里。可是面对未知的离别，他亦不甘让这三年就停在这里。

        “什么时候？”

        他既知了套路，便不应该中计。可在每日短短的相里，她向他分享见闻，倾诉忧虑，询问建议。她成为了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缺与连结。他免不了问一句“今日累不累”，免不了多看一她今日又多吃了几什么菜，免不了跟着她的笑一起弯了睫。

        这样的手段，为驯服男人常见于军中，为驯服女人常见于后院，很是好用。而她擅用且惯用前者，如今张冠李，想用一样的办法将男人驯服于后院，正是这一让段鹤霖开始辗转难眠。

        沈庭筠收拢神思向他望来，段鹤霖看着她的脸突然有些恍惚。三年一晃而过，她长开了不少，去了最后那稚气，也没了带着侵略的张扬，在官场中的谨慎了她的眉，若是只簪起尾，便显得严肃又冷淡；若偶尔盛装赴宴，英气里仍有褪不去的疏离。

半年相来，他们确实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转念一想，她这行事风格倒和在军中练兵有几分相似，初时先立威，再言辞规训，然后用日复一日同样的训练让人产生习惯、逐渐顺服，偶尔给些好行赏，教人心悦诚服。

        “所以？”

        那把温柔刀在他不注意时，已经扎了他并无痛的脚心，在不知不觉间，把他钉在了那种了梅树的小院里。

        他问，“近日天寒，霍平不在，可还有人给你床？”

        段鹤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失控说的话，尴尬说，“霍平不在。”

        “为何宿在你这里？”她笑着明知故问。

        明知是陷阱，他却在一旁徘徊。在沈庭筠对他笑的某个瞬间，他意识到这世上无人会在意他的功绩，只有这个女人会在意他的忧欣，他应该去。可清冷的月一铺开，室极静，他又会驻足犹疑。那些后宅深中最后独守空闺的女人是否也经历过这样漫长的规训与泡影般的快乐？

        沈庭筠闻言微微扬了扬，神中终于染上了一笑意，等他说完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