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崖“啪”地一把笔放在桌上。

        “娘……”

        他到底才十五岁，乖乖行了礼，又忍不住问：“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我真的不用再端茶送了吗？”

        脖后一凉，她像只受了惊的猫，猛地撑着席翻过，被一个柔馨香的怀抱搂住。

        与府中不同，牢中的日过得飞快，江蓠起初还生龙活虎，天气骤然转凉，突然就不好了。她在炕上疲倦地躺着，睁闭都是黑的，无人同她说话，只能从送来的饭判断时辰。后来实在吃不去，看守也不收走，睡了一觉醒来，外面还在哗啦啦地雨，不知是白天还是傍晚。

        “孩，我来看看你，带了被褥和吃，一会儿多少吃，好不好？”

        “什么夫人？”

        “什么叫‘你靠着她走了一截’？”

        她最拿手的就是这个。

        楚青崖了个止住的手势，后面的事他都知了。

        杜蘅细细来：“我假装崴了脚，甲首很快就答应了，扶着我走了三十来步，我还当她是个心善的——”

笑他。

        湿帕沾了，细细地拭着她的额和脸，视线逐渐清晰，母亲的脸变成了另一张，江蓠怔怔看着她，心虚地垂帘。

        可千万别去楚家问，一问得急死。

        楚青崖掐着手腕，第三次把思绪从牢中拉回来，听杜蘅讲述昨日遇到江蓠的经历。

        要知他县令了三年，才能写到这种毫无废话、面面俱到的程度。

        ……求求了，让她安静会儿吧。

        楚青崖冷冷：“再多说一句，就回朔州倒茶。”

        “小的该死！大人此前说，我若遇到甲首，看到她上挂着一只绣着字的荷包，就扎个。我靠着她走了一截，趁机行事，她却识破我话中漏，放铁栏，想将我困在里。还好您又派了两人，从另一条来，把我给放了，我们跟着地上的踪迹追去……”

        “退。”

        柳夫人心疼地给她着汗，“瞧这

        楚青崖久久地盯着她的光辉事迹，气上心，冷哼着把册一合，摔在桌上。

        怪不得判词写得那么湛！

        楚青崖知玄英的小动作，让他也，独自在书房坐了一会儿，百官的奏折却始终看不去。过了半个时辰，他重新翻开名册，拿起朱笔在那张面目可憎的画像上打了个大大的红叉，又画了六老鼠胡须，这才心里顺畅些，继续行票拟之责。

        少了个人，便清净许多，日却也莫名慢了许多。到了旬立冬，寒意渐深，满城桂落尽，金菊初开，豫昌省参加乡试的学等得心焦，每日都来贡院问何时放榜。今年的桂榜走了一趟京城，比往年要迟一个月，好在御笔亲批的名单已在路上，不日就可到达永州。

        ……娘亲和阿芷知不知她被关起来了？

        “大人此前说，我若遇到夫人……”

        与此同时，桂堂四十多个不能言的罪犯被押至京城刑大牢，等阁老回京后定罪，永州城除了还没寻到的本地代笔，只剩一个关在死牢里的号舞弊犯需要理。

        她烧得浑无力，鼻里的气息燥，嘴唇更加裂，汗尽了，又开始一阵阵地发冷。耳畔似有吵闹声，像是阿芷在哭，撑开，却连个鬼影也没有。就这样三番五次，她已疲力竭，混沌中又听到有人在说话，痛苦地捂上耳朵，把埋在湿的稻草里。

        杜蘅见状闭了嘴。

        站在一旁的玄英给杜蘅使，小少年觉得今日阁老心太差，于是夹着尾巴溜了，却并不害怕。他六岁就在朔州跟着阁老，清楚他的脾气，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就是有时说话难听。

        ……关上十天半个月，看她还能不能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