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芝华平静地问,“你答应了这个条件吗?”
周熠起手牌,语气悠悠的,“怕不是光盯着别人的嘴看了。”
程濡洱套上风衣,送芝华门。二人在走廊上一前一后,很像他们在茶餐厅第一次见的场景。外面没有人,走廊静得冷清。程濡洱的影在光很大,黑的一团映在地毯上,芝华往前的每一步,都被包裹在这黑里。
“他让你陪我,抵掉这一百万。”
又是一阵哄笑,程濡洱兀自摇,辩不了半个字。
芝华当然不会介意,忙谢他:“没关系,我开车来的。”
原来他已经恍然坐在棋牌室沙发里,大概坐了一轮牌的时间。而他对这段时间毫无知觉,只觉呼不畅。
程濡洱很想帮她掉,把她的凌乱和狼狈抹除。
如此,他只能把目光移向别。偏巧注意到芝华的唇,画里东方人常有的那款唇。不薄不厚、不宽不窄,她温和清秀的五官,正正好好。
其他人也笑,朝他起哄:“四哥难得贴,梁小吃东西时,紧盯着看。”
然后“啪”地惊响。
他确实盯着她的唇看。他不敢直直地看她睛,如果她里是悲伤,程濡洱会觉得于心有愧。如果她里是木然,程濡洱会觉得他来得太迟。
录音戛然而止,芝华听不见他半分犹豫。
“那你注意安全。”
“我答应了。”程濡洱递过来一张房卡,“明晚八,这里的8012号房,你还有一天时间可以考虑。”
“我不相信……”芝华浑战栗,声音也跟着颤抖。而程濡洱的脸是平静,甚至是悲悯,沉默地凝视她。
房间里的沉默无限拉长,芝华的心堕去,掉她一望不见底的黑,她想起严丁青抬起纸板抱住她时,照来的那光。
风又大些,芝华随意往外跑,微躬着背飞快钻车里。她发动引擎,看见后视镜里的程濡洱,想起自己惊愕得忘了问他,为什么会答应这个条件。
他的声音很轻,一阵风来就散。
他很少喝酒,今天是例外。若不是那酒稳住他,若不是酒桌的人有心留住他,严丁青恐怕会被他亲手打残。
程濡洱神一震,定了定神去看,是周熠胡牌拍桌的声响。
“你太矫。”周熠啧声嘲他。
严丁青明知芝华的心理障碍,他分明亲见过,新婚夜里哭得失控的芝华,他怎么能忍心提这种交换条件。
送到门,晚风扑了满怀。芝华猝不及防地打个哆嗦,赶忙拢紧外衣,缩着脖将脸埋衣领里。
但是唇却被她用力咬住,她的隐忍、难过,全压在齿痕里,裹在斑驳的红里。
他开一段手机录音,滋啦一声电后,严丁青的声音传来,抵在芝华耳边似的,严丁青说:“让我老婆陪你,够不够这一百万。”
城市的沉睡时刻到来,会所灯光逐渐昏沉。程濡洱阔步朝里走,的酒起来,好像能冒无数个咕噜的气泡,朝他大脑飘。
“我喝了酒,就不远送了。”
程濡洱声音极轻,却还是吓了芝华一。
空气瞬间沉,重重地压在芝华心。她僵直地坐着,傻了似的,登时冒一层冷汗。芝华很清晰地听见破碎声,从她心脏传来,沿着血直奔太阳。
雨后的夜晚是一块墨,、冷冰冰。芝华的车亮着红尾灯,朝这块天地间的墨动,被黑一寸寸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