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慈眠抬起来。

        “夜里凉，”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平静说，“我送大少回去罢。”

        “昨夜有人来找我接指，我接了一夜，没能接上。”他说，“断指还没理，便又应约赶去徐府贺寿，教大少受惊了，实是抱歉。”

        姚珞芝犹豫接过：“大少你……”

        “别怕。”

        她安：“我见那断指已血肉模糊了，想必是很难接罢。”

晌，沈鸢转车去。戚戚沥沥的雨里，正要跟上车来的姚珞芝讶异望着她，沈鸢低打开手袋，将那白玉钗取来。

        “这是大少爷要送给你的。”

        那是叶慈眠的声音。

        原来不是他忘记开灯，是风雨太大，将巷里的电线都刮断了。

        “我不想回去，”她望着雨后的路，积亮光映角，“先生，让我去你的诊所里坐坐吧。”

        他拢着火苗燃蜡烛，屋里明亮些了。提来茶壶为她倒一杯茶，沈鸢握着茶杯，意透过杯到指尖。

        血淋淋的一截断指。

        沈鸢站在昏黑的房里，叶慈眠走了，四寂静无声，她摸索着去寻电灯开关，窗外月光淡淡，来到桌前，见有什么东西微微反光，她凑近去瞧，原来是一只银的医用铁盘。

        她默了半晌，轻声说：“那倒不曾。”

        “我也只是好奇罢了……”沈鸢低垂眸，笑了一笑，“好奇那云雨觉，究竟是怎样一番，教人失魂落魄至此，后来竟连家都忘了。”

        “后来我便明白了，我所那些，并不是为了杜呈璋。说来好笑，就好像小孩隔着橱窗，总能看见一罐糖，分明别人吃得，可他却吃不得，他想知那糖的滋味，久而久之，便愈发好奇得发疯。”

        “大少，已与大少爷试过了吗？”

        打开门来，院草木多，扑面一阵气，沈鸢跟在他后，旁探细碎草叶，残存的雨淅淅沥沥，一湿了她的鞋。

        “先生为我了那样的手术，也算是与我有所秘密。”沈鸢，“与旁人说不得的，不知怎么，觉得说给先生听听倒没什么。”

        “你且带他回去吧，我心里闷，想一个人走走。”沈鸢轻声，“若太太问起，便这么说罢。”

        薄雾般的车尾气混雨丝里，仿佛消散了一场梦，她在那儿不知站了多久，后来脚踝都冰冷得发痛，再后来余光里多了一角黑伞，她扭过，便看见了叶慈眠。

        “是吗？”他淡淡一笑。又过一会，好似想到什么，顿了一顿，又重新望向她。

        “可是你已经很厉害了。”她说。

        沈鸢擎伞站在路边，汽车渐行渐远，终于在街角拐弯不见了。

        沈鸢猛吓了一，失声惊呼着连连后退。却又一撞上什么别的东西，温柔，像是个活人，她尖叫着发抖，黑暗里那人拉了她一把，她撞他怀里，被他稳稳握住肩膀。

        院门外亮着电灯，昏黄摇晃着，叶慈眠取钥匙开锁时，有宿眠的蝇虫惊醒。

        他语气轻淡淡的，不知怎么，沈鸢从里面听些难过。

        “我所求先生之事，原我也以为是为了留住大少爷。可那日回房，我见到他，虽我已能动了，却仍然没有想要留他。”

        沈鸢坐在桌边，看叶慈眠弯腰划着火柴，她胆小，到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唰”一火柴划着了，澄黄火光跃闪烁，映叶慈眠平静的眉。

        那么一俯，也就顺带看清那里面的东西。那是――

        “阿冬家中有事，这两日不在这里。”叶慈眠，“壶中茶凉了，大少稍坐些。”

        他急着为她烧，竟连堂厅的灯都忘了开，放钥匙便转到灶房去了。

        沈鸢闻声一愣，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竟教他误会了是在称赞那手术的效果。

        他们并排坐着，车椅狭窄仄，油布底的空间更小，沈鸢坐得很靠边，如同瑟缩在角落，幸而路程不长，雨也小多了，很快她回到杜公馆门前，黄包车前倾，她却握着把手迟迟未动。

        他叫来一辆黄包车，油布车一颤一颤，雨珠溅落夜里。

        “是我医术不，”叶慈眠摇，“没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