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shi（xia）

        台湾对我来说，有一种类似“外婆家”的遥远的亲近gan。当然我外祖母家也确实在宝岛。

        小时候第一次到台湾，就是父母去澎湖湾过二人世界，祖父带着我去台北的巷nong里拜会毓老。

        那天是五月初五，端午节，祖父去客厅和毓老闲聊，我在假山石的前院里吃大人们剥开的粽zi，糯米和箬叶的香气都比不过白糖对我的诱惑力，我把沾满白糖的尖尖咬掉，其余的bu分糖蘸不满，就不肯再吃了。

        祖父等我把嘴cagan1净，才把我叫jin去，毓老不在，我看到桌上一个金丝绒布礼盒里放了一块芙蓉冻的印章和一方砚台。

        那是祖父送的礼，叫“一砚为锭”（一言为定）。

        但毓老没有收xia。

        也没有收xia我当他最小的关门弟zi。

        祖父给我讲完砚台和墨锭的故事，便牵着我离开了客厅。走到小院里，又有人拿了一串涎着lou珠的荔枝给我，但他们不叫它荔枝，guan那叫玉荷苞。

        我年纪太小了，没人教，不会剥，指tou一松就把荔枝gun到了地上，祖父躬shen捡起来，走去旁边的shui池里冲洗一番，吃了xia去。

        有人又叫他jin去，他托人照顾我，照顾我的阿嬷给我剥荔枝，捻着小柄让我咬，咬到he就吐chu来，喂了我一颗又一颗。

        正吃得嘴巴和肚pi都鼓nangnang，有人站在客厅冲我招手，我懵懂以为是祖父的请托有了回音，却看到有个dai着瓜pi帽，大re天还穿着长袖长袍的大胡zi爷爷，哦不，gan觉都可以当我太爷爷了的人，叫我过去，开kou跟我讲中文，我语速有些慢，回得磕磕碰碰，换成德语，我便能多说几句了。有人在旁边用英语考我，我也能回几句但并不liu利。

        那个瓜pi帽太爷爷说我答得好，给了我一串木珠zi，木珠之间有一只小兽，长得很奇怪。我长大才知dao，那是菩提和麒麟。

        临走前喂我吃玉荷包的阿嬷又往我kou袋里sai了几粒，我问祖父可不可以拿，祖父说，“吃吧，自翩。”

        “可是我不会。”我那个时候还不会说“剥”这个字yan。

        祖父便开始给我剥，他坐xia时kuzikou袋的一角louchu一张照片，我拿chu来看，是那个大胡zi爷爷胡zi短一些时候的照片，他shen边还站了个人，样zi像我祖父。

        我问祖父，“这是你吗？”

        祖父说是，我问他照片上的是什么字。他说那是于右任写的“自牧斋”。

        我又问了很多问题，后来怎么离开的我已经忘记了，只是记得很清楚，踏chu那dao院门kou时，祖父深深叹了kou气，说，“以后再也不来台湾了。”

        那是2002年，第二年SARS在台湾爆发，我祖父那位在西南联合大学毕业、后来随梅贻琦校长一起liu亡至台湾的小舅舅，以八十六岁gao龄在北投过世。

        我祖父在台湾，再也没了亲人。

        也确实没再去过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