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小钟来的角落是死胡同。只要弥勒逛到这边,就彻底是坐以待毙。她要是一个人,还可以看准时机从另一个门溜走。
但是――
新的故事展开了。她重新翻回书的封面,赫然发现,它的作者,是大名鼎鼎的福楼拜。
如果没记错,弥勒在当领导以前教政治,原本的专业是哲学。他听大钟这话,语调竟轻快地上扬,“你对现象学兴趣?以前我的导师就是这个,他还很想留我继续读书。可惜家里老人生病,只能来工作。本来以为教书两年还会去读研,不知不觉就教了大半辈。时代变了。现在的小孩中就读康德,后生可畏,真是比不过。放在我那会,很多人都不知哲学是什么。”
他默许她走,没再拦。
弥勒又:“那不一样。竞赛搞到那种程度,学校里没人教得了你。”
“想来新的图书馆看看。我记得我在琼英的时候,也是每天泡在图书馆的人。”大钟。
一呼从鼻孔来,满脸都写着“不识好人心”。
更深切的羡嫉?
她先发制人:“你不是跟弥勒一起走了吗?”
“哟,你还有理了?”她勾起嘴角,一抹不屑的假笑,模仿着想象中校霸的姿态,缓缓至他面前,又翻脸凶,“新来的,别以为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好言奉劝你一句,别来我。不然,我有的是法作你。”
小钟有些讶异。
呼。危机解除。
现在快乐老家都被敌军掘了,后悔也没说。
不意大钟又折回来,两个人正好对上,大瞪小地陷尴尬。
呵,还想投其所好拉近关系。同样的把戏,她才不会被钓两次。
*文中的日文翻译:“在这种地方……啊,糟糕……”
枯叶凉飕飕地飘落。
小钟只好赶快开溜,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跑走。
“那也差不多。”小钟冷淡敷衍。
他一笑置之,“也顺便借本书。等过段时间闲来,终于可以读胡尔了。”
沉默之中,他不明所以地窃笑起来。
――――――
“有什么好笑的?你倒是回答我,是不是?”
小钟寻思两个人已经走远,轻手轻脚地从书架后走来。
一样是为教她而来,何必装成偏袒?
可是说又说不过。
好像她刚才嘴瓢,不小心把“弥勒”这个外号去了。
小钟怎么都觉得他话里有话,分明是指桑骂槐,还记仇先前她“错怪”他的事。
小钟独自回到他抱着她时站过的角落,从书架上取一本《教育》,书中写:
这么容易就放过她吗?小钟跑得累了,在转角歇回望。
原来他以前也在这座学校读书,还和她一样,是整天逃课的问题学生?
呵,果然。她忍不住在心里暗嗤。他一看就是个最乖最温驯的好学生,哪会真叛逆逃学的事,还不是事有因。
她仰起再次盯住他。
“他还要继续抓违纪,我和他一起嘛?教导主任,最是费力不讨好。越是尽心尽力得好,越要遭学生记恨。”大钟。
漫长的走廊已是空无一人。紧接着,一阵嘈杂的轰乱自楼梯涌上。的人陆续回来。
要早知他是新班主任,她绝对一开始就离远远的,绝不多讲一句。
大钟的表一不慌,随手从了本书,若无其事走去,与弥勒打招呼:“朱老师辛苦,又在抓违纪学生?”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谁稀罕。
弥勒:“是啊,小朋友放完暑假回来,上的懒筋得掉。钟老师怎么在这?”
“你还好意思说!”她吼断他的话,“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你一开始就认我,跟弥勒串通好来套路我。玩反间,玩引蛇,妙啊!你们玩战术的良心都脏。”
大钟答非所问:“你们怎么叫他弥勒?十年前,我们是叫笑面虎,正好他跟《浒》里面的笑面虎朱富一个姓。当时他还不是教导主任,生得慈眉善目又讲笑话,很受大家迎。”
光荣又丢一城。
*引文来自福楼拜《教育》,李健吾1946年的译本。
“我要想抓你,开学第一天――”
“现在也一样。”大钟附和着,暗暗领弥勒往外走。
――他希望看看她房屋的家,所有她穿过的袍、她交接的朋友;在一种更深切的羡嫉之,在一种无边无涯的痛苦的好奇之中,就是肉的占有望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