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当时妳们一前一后离得甚近,我上前迎妳,大抵她那里瞧着像我冲她去、朝她笑,便也向我笑.那些绣娘就是笑话她这个."

"喔,她."

赵野她耳垂,"那官姑娘格要,妳别可怜她的意思,不讨好,反而要得罪人."

原婉然听说,恍然:"是了,事娘领我们新人向两班绣娘打招呼,轮到她时,她说姓官,住城东,以后的话便夹缠好多成语,不大好懂.别人问她‘读过不少书吧?’,她说:‘略识之无.’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迷糊,她不解释,只是笑,有些人便不大兴.——相公,‘略识之无’什么意思?"

"嗯,奚落那姑娘的绣娘都是贵字班.大家同一个班,况且盯着你不放的绣娘多了去,那些人偏奚落她."

"小误会而已,那绣娘揪住芝麻大的事编排,八成对她其它地方也看不过,借故敲打."

屋几霎工夫闪亮如白昼,原婉然清清楚楚迎上赵野的目光,雪亮犀利,像要穿透她的人,翻她里所有思一一检视,连最隐晦细微的都不肯放过.

赵野凑过去搂住她,轻拍背脊,笑:"不怕."

丈夫年轻健壮的躯近在畔,遮住窗外雷光,原婉然心一阵踏实,脱柔声:"嗯,你在."赵野的手在她背上一顿,窗外又一波雷光.

他的神那样心无旁骛,彷佛世上只有妳一人,原婉然给这么瞧着,不觉瞬间屏息,而后脸红心莫名发怯,一骨碌翻背对,"我睡了."

赵野给她讲述前朝诗人白居易,六七个月大已认得‘之’、‘无’二字,"……‘略识之无’,就是说一个人识的字少,也是向别人表示自家识字的谦虚说法."又:"那官姑娘不旁人明白与否,只顾掉书袋,可不像谦虚的意思."

我给拨富字班,师傅姓蔡,人不错.工时,我绣的一片叶剩不多便能绣完,打算绣好再走,师傅不让.她说到了工的便该工,天阴沉,兴许要雨,早些回家的好."

"班里其他人待妳如何?"赵野支肘托侧躺,另一只手掌轻轻落在他的小妻侧,大姆指有一没一抚过她鬓边的青丝柔肌.

原婉然忍住轻哼,疑心今晚又要不得闲,赵野在她颈侧亲了亲,"好好睡."之后倒安静了,唯独大手紧附她

"咦?"

她一动,赵野便扑过来,紧贴她背脊,健臂环住她,手掌伸她肚兜底,握住雪峰摸.

"她确实有些神气.也难怪,家住城东,本人又识字,从前必是好人家的小主,家艰难才来绣娘.说起来,她也不容易."

"那姑娘对妳相公不只看看而已."

原婉然略想想,便:"他们待新人比另一班贵字班好.这回绣坊招两个新人,我富字班,另一个贵字班,贵字班的新人你该见过,便是工那会,让人喊‘千金小’的那位."

原婉然应着,冷不防天上轰隆一声雷响,唬得她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