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齐烽  冰糖雪梨

        冰块撞到玻璃杯，“叮”一声响的时候，齐烽会有针扎的幻觉，锋利但没有痛gan的针，往他的耳膜钻，然后蒸发殆尽。

        窦玟彗的合作方一年不如一年，全靠窦氏曾经积蓄，让她心安理得坐吃山空。人生短短，她已经走完大半，不在乎五十年以后还有没有窦氏，只在乎活着的时候惬意。

        那些筛选、谈判，厘清风险的差事，是齐烽的职责。若他有意识地选，不会选择坐在这里，和浸于酒se的人，一场又一场地谈。

        无奈的是，他的人生已经被设定好，从chu生开始，像被果农saijin塑形盒zi的生果zi，长成如今的模样，他是别人织给窦玟彗的白手套，他接受这种生命的形状。

        这张沙发很长，大约延伸了四米，占满一整面墙。灯光还是那样鬼魅，gen本不打算把包厢照清楚。

        今天谈得很顺利，后面便开始喝酒，对方开怀大笑，脸上氲着guntang醉意，yan里闪着希冀的光，似乎雪花般的钞票已经往他怀里涌来。

        齐烽陪着喝，心里盘算如果一切顺利，这将是他和这位老板的倒数第二面，xia一次双方签完字，他完成白手套的作用，不用再勉qiang坐着听冰块碎裂的声音。

        世上有很多他理解不了的乐趣，比如和陌生的女人xing交，这让他gan觉人退化成未开化的动wu，满足的是虚假的繁zhiyu，与人的qinggan无关。

        就是这个完全无关的场合，他yan前浮现孔姒的脸。安县爆炸发生后，公共场所都开始升级消防设备，她的gao中提早放了暑假，六月xia旬就把学生们放chu笼。

        厨房阿姨说，小姑娘放了暑假，每天白天还是不在家，但晚上他回去时，总能看见她。

        如果回去得早，会看见孔姒一双tui，在沙发上dang，毫无戒备心穿着reku或短裙，稍一动作布料就往上跑，大tui弯chu一抹弧度，延伸jin他目光无法抵达的地方。

        如果回去得晚，客厅一定空了，鞋柜边摆着她当天穿的鞋，各种颜se的帆布鞋，和他正换xia来的pi鞋并排挨着。

        酒终于喝完，大家看上去都尽兴了，指针停在凌晨一dian十分，齐烽走chu去时，gan觉shenti是骨架qiang行撑着肉，他快散开了。

        窦玟彗罕见地在半夜给他发消息，齐烽坐在汽车昏昏yu睡的后排，车ding被屏幕亮光照着，把他吵醒。

        “你最近和蔚海小程总关系不错，能不能引荐一xia窦氏日化？搭上蔚海起码五年无忧无虑。”这句话和他本人完全没关系，窦玟彗不关心他此刻shen在何chu1，他只是通往蔚海的一扇门。

        齐烽盯着手机屏幕冷笑，醉意加重他脑海里的疲惫，可tou疼令他难以ru眠，今夜他需要一粒安眠药。

        领带松得不成样zi，他抓着往xia扯，在掌心rou成一团，回家的脚步有dian乱。

        客厅留着一盏落地灯，像一株不会枯萎的树，落寞地站着。齐烽脑袋被酒jing1泡得生锈，直到看见楼梯上那个藕粉se的shen影，才意识到这盏灯是孔姒给他留的，而且她还未ru睡。

        “齐叔叔，你终于回来了。”她抓着扶手拾级而xia，yan睛挤在一起又qiang行睁开，困意很明显。

        “怎么还没睡？”他不想让自己听起来烂醉如泥，努力让他的声音维持正常。

        “我每天都是听见你回来了，才敢睡着。这个房zi太空了，我一个人有dian害怕。”

        孔姒打完哈欠，开始rouyan睛，手放xia时yanpi被rou得一片红。

        “你在等我？”齐烽明知故问，但是他想听这个答案。

        “对啊。”孔姒不假思索答，忽然鼻尖翕动，“齐叔叔你喝了很多酒吗？”

        千真万确的，有人在等他。

        他攥着领带的手紧了紧，声音闷在hou咙里，“嗯，很多，tou疼。”

        如他所愿，看见小女孩皱起的眉tou，用那双善良的yan睛，饱han忧虑看着他。

        “我帮你an一xiatou吧。”孔姒一句句走jin他设想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