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敛眉目，轻声说，“大师，我不敢。”

        若起执念，便是逢时刻。所以，我不敢。

        琴声缥缈，是一曲来自于明清时僧人心越禅师的琴谱，《长相思》。

        清凉呵呵一笑，又抚琴一曲，“缘生，缘灭，自有定数。”

拘谨，错了也无妨，我们毕竟是现代人，没有几人真能原封不动地将古时的茶百戏一不差地来。凡茶，先须燲盏令，冷则茶不浮。小友，你说说看，那个小姑娘是个怎样的孩？”

        因茶是明前的龙井，所以研磨成粉时，翠潋滟，注汤调拂时也是翠如绿，而作重山锁翠烟最合适不过。

        这一首曲是古琴的门曲，明雪常年与清凉往来，也晓此音律。

        明雪坐到廊上去，他赤脚盘膝而坐。

        明雪再次将注，拿筅轻击，搅拌捣匀，指随腕旋，讲究一个潇洒随意，这样茶汤才能上透彻；如此这般，反复注调汤，泽渐开，珠玑磊落。

        明雪不无惆怅：“或许别人的一生，还会遇见许多个灿烂夏天；可是，我的一生，再不可能遇见了。我心中的夏天，是独一无二的。”

        天空起纤毫小雨，纷纷洒洒的，沾衣湿。倒不像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般暴烈，山中一坐，顿觉夏天已去，树叶杂草皆已染上秋意。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明雪一怔，注第四汤，其清真华彩，既已焕然，云雾渐生；注五汤，结霭凝雪，茶尽矣；待至第七汤，以分轻清重浊，相稀稠得中，竟已是万分得宜，可则止；起与止，止息时，乳雾汹涌，竟溢盏而起。静待再看，以手回旋而茶汤不动，谓之咬盏。到了此时，可以作画了。

        明雪喜看他茶，他的茶已达臻境，变幻无穷，只可惜沫饽消散后，图案也随之幻灭了。他叹息着，说他的悟。

        清凉听了呵呵一笑，：“人生，如此。浮生，如斯。受一盏幻梦泡影，更会珍惜当的好。小友，你明白了么？”

        当清凉停琴音，将琴递给他，他接过，轻抚琴弦，闭起，指尖一动，也是一曲《长相思》。

        哀而不怨，隐而不发。清凉听，这就是，明雪对那个女孩儿的。

        长相思，长相思。把相思说似谁，浅人不知……

        清凉只是倾听，并不给意见，指了指茶和又讲：“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聚。一切缘法，还是讲究一个适应。”

        明雪想，一位僧人，也会有他心中那不能诉说的“长相思”么？

        那样的自己，与化何异？

        明雪一怔，心中有彷徨。

        一曲罢，清凉也依法茶。

        明雪画了一幅重山锁翠烟茶图。

        明雪开始调膏，将方才研磨成粉尘状的茶粉倒杯里，注，量茶受汤，调如溶胶；他一想起她，心中便充满柔，声音也轻了起来：“她是个很有正义的孩，抱打不平。她自然，生灵，世界，多过她自己。她总是冒冒失失的，为了别的事，得自己伤痕累累。可是，她是那么好，这个世间，只得她一个。”

        一旦，他向她诉说衷，一旦他告诉了她，他她，他要她，哪她将不再有后悔的机会。

        见汤如此，清凉微微颔首，从茶可见其人，明雪是一位君，他是能淤泥而不染的。明雪的洁净，是在其骨里，只是他迷失了方向，看轻了自己。“环旋复，表里彻，茶之，十已得其六七。小友，你很好，无须妄自菲薄。而洁净与否，不过是你心中一念罢了。何须执着呢？！”

        他的茶之技神化，通过注使茶面幻化不断，变幻各种各样面孔，有如人生百态。

        清凉起古琴，弹奏如行云，古琴的动人在秋意中尽显。

        是要随自己心意，那他执念就会很深，一旦他执着了她手，便再也不会放开，哪怕将来她长大了，真正懂得了，发现她其实并不是真的他；又或者是她上了别人；可是他不可能再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