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起手牌，语气悠悠的，“怕不是光盯着别人的嘴看了。”

        程濡洱套上风衣，送芝华门。二人在走廊上一前一后，很像他们在茶餐厅第一次见的场景。外面没有人，走廊静得冷清。程濡洱的影在光很大，黑的一团映在地毯上，芝华往前的每一步，都被包裹在这黑里。

        他很少喝酒，今天是例外。若不是那酒稳住他，若不是酒桌的人有心留住他，严丁青恐怕会被他亲手打残。

        他确实盯着她的唇看。他不敢直直地看她睛，如果她里是悲伤，程濡洱会觉得于心有愧。如果她里是木然，程濡洱会觉得他来得太迟。

        程濡洱很想帮她掉，把她的凌乱和狼狈抹除。

        他开一段手机录音，滋啦一声电后，严丁青的声音传来，抵在芝华耳边似的，严丁青说：“让我老婆陪你，够不够这一百万。”

        风又大些，芝华随意往外跑，微躬着背飞快钻车里。她发动引擎，看见后视镜里的程濡洱，想起自己惊愕得忘了问他，为什么会答应这个条件。

        “你太矫。”周熠啧声嘲他。

        他的声音很轻，一阵风来就散。

        录音戛然而止，芝华听不见他半分犹豫。

        “你呢？”芝华平静地问，“你答应了这个条件吗？”

        “那你注意安全。”

交换条件。”

        “他让你陪我，抵掉这一百万。”

        又是一阵哄笑，程濡洱兀自摇，辩不了半个字。

        芝华当然不会介意，忙谢他:“没关系，我开车来的。”

        严丁青明知芝华的心理障碍，他分明亲见过，新婚夜里哭得失控的芝华，他怎么能忍心提这种交换条件。

        雨后的夜晚是一块墨，、冷冰冰。芝华的车亮着红尾灯，朝这块天地间的墨动，被黑一寸寸吞没。

        “我不相信……”芝华浑战栗，声音也跟着颤抖。而程濡洱的脸是平静，甚至是悲悯，沉默地凝视她。

        如此，他只能把目光移向别。偏巧注意到芝华的唇，画里东方人常有的那款唇。不薄不厚、不宽不窄，她温和清秀的五官，正正好好。

        然后“啪”地惊响。

        其他人也笑，朝他起哄:“四哥难得贴，梁小吃东西时，紧盯着看。”

        空气瞬间沉，重重地压在芝华心。她僵直地坐着，傻了似的，登时冒一层冷汗。芝华很清晰地听见破碎声，从她心脏传来，沿着血直奔太阳。

        “我答应了。”程濡洱递过来一张房卡，“明晚八，这里的8012号房，你还有一天时间可以考虑。”

        “我喝了酒，就不远送了。”

        程濡洱神一震，定了定神去看，是周熠胡牌拍桌的声响。

        房间里的沉默无限拉长，芝华的心堕去，掉她一望不见底的黑，她想起严丁青抬起纸板抱住她时，照来的那光。

        城市的沉睡时刻到来，会所灯光逐渐昏沉。程濡洱阔步朝里走，的酒起来，好像能冒无数个咕噜的气泡，朝他大脑飘。

        但是唇却被她用力咬住，她的隐忍、难过，全压在齿痕里，裹在斑驳的红里。

        原来他已经恍然坐在棋牌室沙发里，大概坐了一轮牌的时间。而他对这段时间毫无知觉，只觉呼不畅。

        送到门，晚风扑了满怀。芝华猝不及防地打个哆嗦，赶忙拢紧外衣，缩着脖将脸埋衣领里。

        程濡洱声音极轻，却还是吓了芝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