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陆克己正缓过一波痛意，闻言猛地扭回去张着双湿漉漉的乌圆珠哀婉地望着他：“旁人在呢！”

算日，陆克己怀这胎也足九月了，瞧着太太平平没有赶早，胎位也开始盆。郎中话仍不敢说死，只关照这十天半月里边人还将警惕着些，若有胀满腹痛之症，快些来报。平日宜用些紫苏和气饮，可压惊平心，还能开胃消积，于临产之人有益。

得不着呀！

没了念想，难过得要哭。

郎中低，秀莲拨炭，药僮在看窗棱上的木纹，其余外间里走来走去的仆役大约更是没有听得清楚罢。

黑暗里一只的大掌从被底顺着腰背摸上来，稀里糊涂揩了把陆克己脸上的泪，将被往上再提一提盖到他鼻。又顺着脸颊抚到背上，胳膊收一收，把人紧紧捞在怀里。

往常胆小善的陆克己今次意外很吃，疼不过便是咬牙灰似的哼两鼻，扛了一天竟是没喊过一声。连蒋都对他刮目相看，不明着夸，拢在怀里不轻不重地促狭：“擒二爷时倒叫得五花八门。”

蒋反将他手握住，撇撇嘴意兴阑珊：“底人稳不住场，我去吼两声，一来一回耽误不了。你等不及就赶紧生呗！怪疼的。走

“傻十六！”

而那时候，帮主大人早搂着自家兴了的小郎君钻回屋里睡大觉了。

除夕夜陆克己小孩儿一样跟蒋在观景阁前的空场上放了一夜的烟花，硫烟大得跟起雾似的，差儿惊动了潜龙队。结果人家一探，确信是狗帮的总宅，立打回府不来了。毕竟狗帮白手起家的第一笔营生就是“义务”救火嘛！蒋一招手，帮众推了几台硕大的风车扇来，摇柄好比井轱辘，两人一台合力摇，没多大工夫就把烟到别人家去了。

消消停停了正月，蒋再赖也不得不来在场面上周旋一二。惯例的生意大多照旧，偶有利益计较，只不过他人要想在蒋獒犬的算盘珠上多拨一两二分利，岂是容易的？到底还轻松自在。

饶是如此，一听蒋要走，陆克己立即不吃了，揪住他衣袖张皇得要哭：“相公不我了？”

看蒋笑一。他想记着蒋笑的样，眉怎么弯的，嘴角如何翘的，是否有细微的褶皱趁机爬上五官的边边角角，他都想记着，印在心里。

听蒋如常瓮声瓮气，陆克己突然就不想哭了，鼻，把脸上剩的涕泪统统蹭在他前襟上，着他巴颏滋滋地睡了。

就这样不慌不忙地度过了新年。

说起来又得叹巧，原本不顾医者忌讳固执留在产室中陪伴陆克己的蒋，同样疲惫了一昼夜，总算盼得羊破产程过半，突然外来了竹邕附耳对几句。蒋犹自漫不经心地“唔”了声，去到榻前蹲来与陆克己撇了撇叫汗黏连在颊上的发，拍拍他发白的脸瓮着鼻说：“小事儿，去会儿。你自个儿争气，我快去快回。”

蒋垂睑，故意涨了一调：“谁听见了？”

也是算得紧凑，正正二月十五这天，陆克己产痛开始发作。直熬了一天一夜才破了，又等了三个时辰才开始生。焦急的众人唯一庆幸的是何去何来，陆克己双腔单，胎儿从房来还经临世，而那能容獒犬伟岸二爷的肉小到底开到了十指宽，当真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