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了，竟然连你也忘了他并非一开始就如此。”无真人沉声，“你要记得，在成为天无极剑圣前，他首先是妖王脱胎，诛杀地狱四十八王的杀神。”

琳琅看着自己的双手，嘴角一牵，表不知是嘲讽还是慨:“从他放刀而我拿起刀开始，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大约久到可以令人相逢不相识。”她言又止，终于开发问“师尊，君上他……”

无真人想了想:“还成，绪稳定。”

·二十

琳琅闻言并不再问什么，沉静的坐着，谁也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无轻叹一声，“你这是又怎么了，谁惹你得生气，谢磬还是尊？”

琳琅的第一反应是否认:“没有。我只是再想别的事，”

“在为师面前还嘴吗，我可不记得教过你如何撒谎。”

琳琅当即拜俯去，郑重：“弟不敢。”

无可不吃她的苦肉计，笑：“你看你，失魂落魄的，都快忘记自己是修的了吧?你昨晚是一路走到这里的吧?”他摆一副成竹在的架势，“我来的时候在城里逛了逛，发现最近阊门望舒坊前正在修路，你从那里经过，鞋边沾了泥。我能从它的湿度判断它沾上去不超过五个时辰。”

琳琅低看了看，她的鞋是杭州季家“云梯丝”的新品，质地只是平常缎，不比她常穿的鲛绡履不沾尘埃，细腻的暗白泥渍在素面上倒并不明显。

“不过不打紧，‘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本来就是我徒弟的神女风范。”无真人揶揄了一句。

“但是，师尊大人，在您指的时间，我本没有路过望舒坊，而是正在四飞山上溜达。四飞山产这种白垩土，听说可以粉刷墙，烧制陶瓷，被用来密封贵族的墓葬，还是廷贡品。”琳琅用一种天真的、充满求知的语气问，“难说，望舒坊地也有白垩矿吗?”

“我想没有。我有时会搞错况，这很正常。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得谢你带来了这种珍贵的泥土，装了我的地砖?”无庄重严肃地说完，然后轻轻抬手敲了敲琳琅的脑门，“呔，质疑师长，该当何罪！”

琳琅蓦然失笑。清晨的太阳照在外院池塘里的红白菡萏上，晒了荷叶上经宿的积雨。无真人的这所故居的阁外悬挂了数百盆素馨和建兰，纯白如积雪，阻隔了阳光的度，风过清芬满室。

无看着自己的徒儿总算绽开了笑靥，放心了些许:“半夜三更的，你在四飞山上什么？四飞山在城西三十里，正是夫差兵败的地方。你也真会挑地方。”

“随意走走，后来想起离师父您的故居也近的。我在山上走了一夜，太阳来的时候，渴了起来，也累了起来，所以就过来歇了一晚。”

“噢——”无真人故意把声音拉长，神却察一切般锐，“简而言之，你从你哥哥边逃到了这儿。”他总结，“怎么，他对你了什么。”

“您说对了一半。”琳琅用力向后一倒，重重撞在木靠背上，“我对他示好，可他紧张得好似我在提刀寻仇。”

琳琅想起昨晚他们的吻，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谁知他突然推开了自己，脸冷，一言不发。

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要霸王上弓似的。

“可我只想要一个解释罢了。”她。

“你要解释什么?”无摇摇，“解释是最没用的东西，既挽回不了过去的错误，也抹杀不掉过去的阴影。”

“您说的对。”琳琅，片刻后：“但我不甘心。”

朝阳透过花窗，在琳琅脸上投金的光斑，她在日光里微微眯了，慢慢说:“如果我的命是早就注定好的，我会亲手打破它，您说我不信天，不信命，是的，我的确从没有向他们低的打算，哪怕要我付极为惨痛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的。”

无笑了笑，拾起掉落在桌上的玉簪，挑眉：“为师就是知你这样，才懒得你太多，罢了，随你吧，只是有一，比起你哥哥，你也分心思给你爹吧，他的风浪可是要大得多。”

琳琅幽幽叹气，“尊……我愿他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