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贤险些就要站不住了。

甄贤觉得嗓疼。

“司礼监和织造局对不起你，浙直百姓没有。”他深一气，艰难吐这句话来。

人活到了这种地步，与鬼也没有差别。

着甄贤的，其实不喜这样指摘他人。

“你看看那些因为战乱家破人亡的人，你当真就忍心吗？”

但陆澜不一样。

可陆澜却看着他嗤笑。

既读过圣贤之书，既有光风霁月之心，怎么能自甘堕落，轻易俯伏于泥泞！

“修文贤弟你可是忘了？我也家破人亡了。”

但普通庶民可以如此，陆澜却不该。

“对不起你的只是佞臣，不是君，不是社稷，更不是民。可天无罪，你又何辜呢？”

他不信，或者说，不愿意信，对于陆澜，他是彻彻底底看走了。

甄贤浑一颤，如瞬间沉寒潭，几乎窒息。

可他不能责怪陆澜残忍。

东南倭患日久，始终不能清剿，朝廷苦于倭寇，对这些匪盗之徒睁一只闭一只，只要好好纳贡，便不理不睬，苦的始终是无力反抗的百姓，许多人正是因此才索落草求生，转再去欺压更弱者。

“我一矿石生意，顺便杀一杀倭寇，收容几个无家可归的兄弟，未知如何就算是发国难财啊？我不杀倭寇，官军也没见好好杀？我不救民，连他们的家人都不他们死活了。”

因为他也并不曾对陆澜仁慈。

“是吗？你就是这样骗自己的。”

他虽然并不觉得自己错，他一

难就当真全是错觉吗？

陆澜愈发凉凉嗤笑。

人心各有不同，心里再如何想，都是自己想，没有苛求他人的立场。

然而前的陆澜始终是一脸理所当然的嘲。

甄贤紧紧拧眉，“你若不是恶人，就驱逐倭寇救护黎民以赎罪孽好了，何必还趁机发这国难财？”

甄贤心中紧张，面自然也绷得紧紧地，当即低声：“这次我随少主南，为的是抗倭大事，不会你，你也不必多想。”

心底有无法凝结的淤血，就这样被狠狠一刀刺，剜了来。

便是死谏也不能让殿如此冒险，但既然事已至此，第一要务，他要保殿平安。

“陆某是个生意人。我家三代为中鞍前后，临到来被弃如敝履，散尽家财才保得住区区一条贱命。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财不能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修文贤弟这般风亮节，甘愿为那杀父灭门的仇人鞠躬尽瘁啊。”

这个人曾经一瞬，至少有那么一瞬让他到震撼，让他看见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义。

陆澜闻言笑得愈发诡异，“贤弟这是已经彻底把我当作恶人了。”

他语声里浸着凉意，神更是冰冷。

生死面前，人便然无存了，所有的不过是求活的兽。这便是底层百姓的活法，毫无荣誉、尚可言，甚至没有尊严，但至少可以多活一刻，只为多活一刻。

纵然再如何百变玲珑，总有些什么是无可改变的。

每逢战乱，法度无存，民不聊生，人间顷刻化作地狱。杀妻抛，俯拾即是。纵然不被家人所杀，也会被倭寇杀，被匪盗杀，甚至被路人践踏，被自己践踏。

心深里有嘶叫呐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