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了正月,二月初二上,就见潘贵押担,赍了金银财礼,并绸缎钗镯、喜花衣折、茶酒果糕,足足二三十抬,送至林府上,虽是娶妾,样样一毫不苟,不比大人家聘差得半分,反是丰厚许多,赵氏见了真心喜,即备鸡羊酒款待,又送赐赏钱,众人俱都合意万分,待人散后,夫妻俩将银两财帛移至房中,检一番,赵氏方喜滋滋往里边小房中去,见辰星正拿针线绣半幅帕,忙:“我儿,的一手鲜亮活计,娘与你说件好事。”
次日媒人早到,赵氏笑答复了,媒人看事成,拿到手沉甸甸封包,亦是喜笑颜开,又往潘家说去,那边更急,不日就要聘,把吉期择在月十五。
姻缘分定,自有因果主,簿上红丝,岂是有心能牵。
这边夫妇二人曲尽于飞,携枕安睡,却不知那边小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原来白日媒人来家时正教芳撞着,这芳乃是辰星自幼使惯的旧婢,行事贴周全,去年跟着太太,如今又指回来伺候,知日后必随小陪嫁,因此见着未正月就有媒人上门,心中既喜又惊,闪在后听了眉目,忙跑回后报喜,将那媒人的话一五一十说来,不住嘴恭维。
这般坐床痴痴垂想了会,总归千万绪,难摹难拟,偶尔一真意,倏而无迹。银壶残漏,兽香轻依,渐渐也是睡去,奈何一腔心事,两蹙山,都随巫山梦里去。
林小在家中才过了一段清净日,本以为前尘诸事就此断绝,不想那人胆敢求到家来,心中又惊又恨,又气又羞,惴惴半日,直到夜里躺床上了帐,尤尚不可安歇。
辰星闻言,虽心中已知八九,仍教粉面一红,扭转脸过去,赵氏笑将婚期说了,又:“你父亲也兴着,昨日府衙来人说佐官中空了个缺,已替他补举,往日咱们求人上兑尚且无门,你刚结亲这不就来了,可见端地是门大吉大利的好亲,你父亲说明日就去章州城里省会之买绸绢,雇裁,定木,打首饰,厚厚的备办一份风光大嫁,看满城谁家娘不羡的。”
一时动心念,便揽衣推枕,剔起银灯,往柜底摸木匣一只,举灯照过,见匣中盛着十数枚铜宝,两把牙卦,半块巴掌大玳瑁,小往中拨了拨,捡三枚一模一样祥符钱,拢在手中晃了几晃,垫着绣被掷了三回,先一阳两阴,再掷三回,又双阴剥阳,取卦书对看,却是合一副先天屯卦,正应外雷雨交加之象,最后老阴落在六四上,书上爻辞写“求婚媾,往吉,无不利”,心:“我本求的就是姻缘,不想真中了,由此谶来看,婚媾无不吉利,难不成说我命中合该与他相?”
林小听了心中交结,说甚么,见母亲一盆火似的忍不住又把止住,赵氏只当她女儿家害羞,也不为意,忽而婢来报说福哥儿一日未见母亲哭闹不休,便只交代些要紧事,嘱咐女儿多几双好鞋以待时用,就匆匆来了。正是:
赵氏见老爷慨,心中也是喜,同用过饭后二人掌灯安寝,床上又嘀嘀咕咕计议一阵,渐渐的调笑起来,而后交姤云雨,恣意万状,恩非常。正是:旧调重弹声更浪,老骥伏枥志且长。
人一平,偏看众生不平,人耳两边,偏听好话一边。
愧成姻,我直瞧些古意来,何奇哉!”
渐渐风雷息静,银烛泪,晨星破晓,启抬牖时,方觉森意愈。
不觉辗转过月上中天,好容易来了些儿困意,遥听天边一阵闷雷,紧接着就起西风,刮的雨雪粒哗啦啦打在窗纸上,好不扰人,林小本就心中有事,这时更无眠也,暗自奇:“都说冬雷不是好兆,雨雪又起的这般稠急,足见蹊跷,不知这样古怪动静,可是应到我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