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死后,我不肯立时成仙,故意在人间拖沓了几十年。” 忽如叟疼得咬牙,没说为何。封离漠却猜到,他定是为护杨家遗孤的安全,才自愿停留人界,等杨家发扬光大之际,他才肯去天界受职。他是为了还债,如此一来,也难怪他会对杨承泛那种人忠心耿耿,他忠心的其实不是他,而是杨家的祖母。
饮孟婆汤,前尘尽忘。仇人成友,夫妻反目,父成兄弟,妹成夫妻,你不认我,我不识你,无痛无伤,错综怪诞,不过是又一场人间闹剧。
女人生前便是一方统帅,浑好武艺,死后成为冥仙,修为自然也不低,一鞭一鞭,打得忽如叟后背生花、开肉绽。
忽如叟和孟婆竟相识?听话语,还是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封离漠躲在暗静静观摩。
她在奈何桥监督鬼魂转世多年,久到快要忘记仇人的面目,国咬儿国用安,她岂不知他一直在为南宋筹谋?她知,但不信。自以为兄弟义气大过天,不料一朝被反,她气急之余,杀尽他几十家眷。由此可见,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善人。所以她更不能转世,她自认为自己不。
“万一他就是想死呢,换作是我,死在谁手里都不如死在心仪之人手中,换不了深,好歹还能换个永生不忘。” 封离漠上前探他鼻息,好在算个半仙,被打神鞭打不至于丧命,只是昏过去而已。不过若不及时理这背后伤,多半也会血而亡。
“拿走你的脏东西,我留之无用亦碍。”
风云于此刻变幻,晴朗的天气大暗,乌云盖日,狂风大
原来是杨氏祖先,封离漠前后一联想,心里了然,也难怪忽如叟会对杨氏如此死心塌地了。他自始至终效忠的,只有一人。
手举。金银桥上一红锦短衣的女现,一练行,模样年轻,气质潇洒,捡了打神鞭,二话不说就往他背上招呼。
“我会走,还望你收这个。” 忽如叟颤抖着手,从怀里掏一心编织的红线绳镯,苦笑,“我月老,你孟婆,我牵线你忘,还真是命里注定的一对冤家。”
医者不自医,为孟婆者,饮汤而无忘。她注定要在肝寸断中度日如年,杀不得,忘不得,投不得胎,诉不得衷。送走一批批鬼魂,看他们在恨海中沉浮,观百姓于生火中挣扎求生……对于如她般忧心天之士来说,实在备受煎熬。
她不愿同仇人成友,不愿与亲人对面不识,所以只得孤守在孟婆庄,看尽世人轮回百态。取他们的辛酸苦泪,熬成一锅忘汤底。
孟婆瞥一挂在桥的红绳,决弹一光剑,红线断裂,坠忘川河中,她决然转,不为所动。
临走前,瞧那桥立的三生石灵气充溢、质地不俗,封离漠馋,让练红尘用爪扣来一角,收宝中,兴冲冲越回地面。
“你死时该比我年轻些才对,为何这般老态龙钟?” 孟婆狐疑。
初到冥界时,判官翻她阳册,见她义薄云天,便要留她冥官,或可带运投胎,顺遂一生。她毅然决然选了留来冥官,因为投胎会忘却前世记忆,她不想忘却,更不想忘却恨。
未走多远,就看见忽如叟栽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背伤深可见骨,还在往外冒血。
孟婆其实并非姓孟,而是家中长女之意,在轮回司职衔最大。前一任孟婆也不姓孟,乃孟之母――仉氏,她在职时好督促旁人学向上,常自发监督起各司有无渎职收贿的况,冥界官员被扰得不行,就请旨升她上天文曲星,仙帝准允后,这才由杨妙真继任孟婆。
练红尘觉得怪哉:“他先前就被苏娆重伤,不要命地闯地府,又被孟婆用打神鞭了一二百,如此找死,真不知他图甚。”
开他的酒壶,将酒倒在他背上杀毒,胳膊肘一把看戏的练红尘,让她帮忙止血,大猫松开抱臂的手,不不愿地开始施法。
见了白骨,孟婆才收手,将打神鞭扔还给他,冷哼:“休想捱几打便算两清,你何止欠我,你还欠着李全一条命,我要你背着他的阴影,久世不得安生!我的轮回司,否则别怪我拿你魂魄汤。”
“天要塌,我才知自己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我就挂在这桥,你何时原谅我,就何时拾起上,不在哪儿,我总会现。” 忽如叟从地上缓缓爬起,退金银桥,消失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