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意眨巴睛瞧他,他就笑。一张云步床,六七人宽的地方,桑意睡外侧,他睡里侧,外面那颗小皂荚动来动去踢被的时候,他就把他抱怀里。
细数两个人在三千人世中浮沉的年月,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偏生还让人记得这样清楚,如在昨日,越来越清晰。
谢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桑意讪讪地收回视线,却看见谢缘从床上立了起来,三五除二脱了外袍,又一阵风似的奔去了后园,整个人从到脚在后园的泉中过了一遍。他施施然地走了来,伸了个懒腰又往床上倒,舒舒服服地抓了桑意怀里。桑意摸着他上还是冰凉的,刚想开,却被谢缘用被裹了往床里一堆,整个人像被卷起来的花卷一样被捂在了少年人温的。他听见谢缘带着困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了,小皂荚。洗得净净的,这总可以睡觉了罢?”
谢缘晓得桑意每一世都净。这是指相对于他们这一大帮糙老爷们儿来说的。军中劳苦,战时人人过着随时可能看不见明天的日,他们二人作为指挥官,行军必在阵列前,战时必冲锋,每天晚上都有可能是彼此的最后一面。他们在军中也保留了一起睡的习惯,相比谢缘有紧张他,从来不肯放过额外跟他相的机会的习惯,桑意却游刃有余一些,有时间计较一些琐事,比如说一定是要把自己洗得净净地再上床睡觉,从来不谢缘等他等了多久;再比如有时谢缘带着一天的疲惫与尘土回来睡了,他会悄悄地床,打给他。谢缘完全清楚这是他的小讲究,也见过桑意两三扒完粮,赶着去洗衣服。那时候桑意兜里总是携带着五到八个晒的皂荚,其他人便开始叫他小皂荚。
桑意憋了一会儿,老实回答:“你没有沐浴,上还有很多灰尘呢,这样睡着不好。没事,你睡你的,我就帮你脱一衣裳……你看你衣裳还穿反了。”
第二天,桑意睁起来时,发觉自己裹着被被堆在床里面,烘烘的一片。他回想了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说话了,窝在原地脸红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穿衣洗漱。他鬼鬼祟祟地四看了半天,确定谢缘不在,又开窗看了看,发现庭院无人,只有门还睡着那匹银狼。
“他走了吗?”桑意低,有好奇又有怕地伸
“什么皂荚。”桑意对这个孽徒有恼火,“你这个小同学怎么说话的,你才是皂荚,你是皂荚豆。”谢缘低低笑了一声,又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这个人的个窜得比桑意养的兔还快,这样抱着竟然能将他完完全全地收怀里。桑意听谢缘的语气中带着某种愉悦与溺,有摸不透那其中的意思,然而谢缘没有解释,他又低低地叫了一声:“小皂荚。”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就这样又睡了。
再后来两个人打完仗,桑意对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恭谨,有时候也敢蹬鼻上脸。回了江陵后,偶尔谢缘回来晚了,桑意还要从睡梦中爬起来嗅嗅他上的气息,再一他的衣角,一本正经地建议:“城主,你该洗澡了。”其实没有汗味与臭烘烘的味,无非是沾染了外面的尘埃,但谢缘由着他,自己放沐浴,再上床时就幽幽地一声:“我听说在寻常百姓家,媳妇也是不准相公不脱衣服上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