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扶邑闻言温声而笑，脖颈忽而隐隐有灼烧，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眉，这个极细微的动作落在孟咎言里。孟咎言说，有生以来，他只慌过两回。

很早以前他就注意到庄扶邑，那时其他人在背后叫他狗阴阳，也有些手脚不净的人对他动手动脚，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也并非无人知晓，只是那些人视而不见。

孟咎言中的“爹”其实并非他亲爹，屠不喊他名字，也不称他为儿，每回支使他端茶送劈柴饭时都喊他“小杂种”。

听人家说，孟咎言的娘亲是屠在路边捡来的老婆，捡回家没多久就发现肚里有货，问她是谁的，她自己都说不来。

“那天外面雷声很响，他一酒气，推开门时，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闪电照屋里，像白天一样亮，地上是红的，血跟雨一样凉。我躲在猪圈里，害怕，想喊人来，可是我不敢。我缩在草堆上，只能咬自己的手。”

庄扶邑目不转睛地瞅着他。此时偌大的庄府大院冷冷清清，家丁丫鬟皆遣散了，那些烦人的宾客也全都拒之门外，浮满残荷的池塘边，只有他与孟咎言二人。

“不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都不准你把小和尚牵扯来。”金本懒得听他讲。

千风：“开个玩笑罢了。我知你早就疑心我的份，也没必要瞒你，我不是什么千风……”

少年白净的脸映在面上，似中蓦然绽开一朵白莲。

之后孟咎言随庄扶邑回到暌违十余年的家里，在这不久前，孟咎言还是以常璘徒弟的份庄府，步步如履薄冰，周旋在庄扶登与庄夫人之间。

“我爹是个屠，他嗜酒如命，脾气很坏，是个一无是的男人。”

秋蝉吊丧似的扯了几嗓，断断续续，没完没了。枯叶逐风，在地上打了几个，又缠人地黏上去，拉扯着晃过曲折回廊。一只雀扑腾过来，尘埃沸腾。风嫌脏，将枯叶抛小池塘，一只素白的手搅动，波纹吻痕似的蔓延开。

庄扶邑在修善堂见到孟咎言时，少年人一向沉静的睛倏地通红，呆站在原地，张着愣是发不一声音。直到庄扶邑距他只有一步之遥，他才缓缓地抬眸，神有些怯。

庄扶邑的睛映在他的眸光里，少年说，我在想如何杀你。

有一回被庄扶邑看见了，乎意料地，一向宽容温和的庄少爷，冲冠一怒，将那个人狠揍了一顿，还特别歉疚地蹲在孟咎言前，笨拙地拿帕给他脸。

孟咎言后的男面如冠玉，眉温柔，伸手将他未束好溜来的一绺发别在耳后。孟咎言好看的桃花泛起薄红，轻轻一笑，清冷的脸上无端生一邪气。

千风盯了金许久，才说：“好，我帮你找。”

屠常常喝得烂醉如泥，回到家里撒酒疯，手边摸到什么东西都当鞭使，把自己的老婆孩当成牲畜，手不分轻重。

庄扶邑看着孟咎言，这个尚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人意料地平静，嘴角甚至挂着一

（四十一）五羊晚报：惊梦枯骨误两仪4

第一回是为他娘亲，第二回是为庄扶邑。

“呵。”金极其不屑。

庄扶邑揽他怀，在他耳边唤了一声“咎言”，孟咎言怔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声音极轻地喊他“哥哥”。

“其实慌的人只有哥哥。”孟咎言谈到那桩事，面上平静无澜，“哥哥知我当时在想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