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又:“师兄让我问一问埙的施主,是不是有心事想在佛前述说,如果是这样,请随我寺,满殿神佛,无不倾听。”
也不算扯谎。
献芝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翠宝将酒壶横到献芝面前,示意他喝几,搪搪雪气。
说着,把怀里装了十来个大馒的布包举。
真好。
献芝微笑:“你吃吧,多吃些。”
被他分别握着,落在膝上,他闭着,低,温驯地任她在自己脸上拂拭,雪落的声音比温柔,或许天是冷的,可他并不觉得冷。
献芝接过,却没喝,“是本残谱,没有曲名。兄长只和我提过,谱自一位魏姓男,旁的因为时年久远,朝代更迭,也就没能传到后世。”
献芝看向翠宝,有些踌躇,不想让她一个人在风雪里等候。
“施主留步!”
献芝忙起,颔首示意,面有愧。
很,很酸。
红尘。
“你也来一,好。”
“当然啊。”翠宝笑着,扯了谎。
她回,看他步履稳当,落在雪地后的一排长脚印,把最后一馒送嘴里,咀嚼甜味。
深究不到雪的源,但雪又实实在在落到了人间。
【河平元年,叁月乙未,日黄,有黑气,大如钱,居日中】,是关于人类肉观察到太阳黑的描述。
周遭太静,这一声,仿佛是天门忽开。
“嗯!”
他背着她,步放得很慢,希望这条归家的路可以再长一些,最好长到一辈走不完。
一壶酒,一只埙。
他睫承了雪沫,说话时充满不自知的矜贵与多。
一路上,献芝无话,勤勤恳恳。
她把没咬过的那递到他嘴边,一戳他的唇,逗他吃一。
小沙弥忙,“施主误会了,住持命小僧来看一,要是寺外还有人在,还请尝一尝我们斋堂才炊的馒。施主的曲很好听,师兄们都在墙底听了很久很久。再说了,佛门本应该向众生敞开,岂敢驱逐众生。”
“好吃吗?”
浮玉飞琼,从天撒。
他手腕上青紫叫小沙弥吃惊,面对容貌俊,晃如谪仙的人,小沙弥不敢勉,分别向他们施礼,扭顺着台阶跑上去。将要关上寺门前还偷看了看,墙一双形影相护的俗世男女。
鸡鸣寺斋堂才炊来的大白馒又喧又,去会回弹。
兽环晃动,门里走一个怀揣布包的小沙弥,睛东张西望,发现墙底坐着两人,喜浮上胖胖小脸,孩气地跑来,跑到两人面前,直勾勾盯着献芝手里的埙,嘀咕没找错,一定没找错。
如果世上真有神佛,他的心念此时就在他边,佛目深远,应该可以看见、听见,无论他能否长伴左右,他只希望她可以平安顺遂,一生自由。
翠宝望着他,伸手来,为他掸去眉上的雪沫。
“阿弥陀佛,见过两位施主。”
翠宝不知他的心事,以为他还在为两女同御的事郁郁不乐,转而嗫嚅:“献芝,你还能看很多年的雪,吃很多年的笋,来年的冬笋一定比今年的好吃。”
此时,突然传来木门推开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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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宝一手圈住他脖颈,啃馒啃得不亦乐乎。
她的话,像一片羽挠过心肉。
“吃慢些,别噎着,要饮酒顺咙就和我说。”
“抱歉,深夜擅自在寺门外奏,打搅僧众参禅,实在失礼,我这就走。”说罢,转将酒壶递给翠宝,收了陶埙,抬手为她掸雪。
又走了一段路,两声细弱的猫叫,冷不防钻耳朵。
小沙弥双手合十。
献芝锐地嗅到某种谶言的意味,他不敢往分辨,意识把这种不详预压去,如同哽了一长鱼刺。
“嗯!”
世外世一样雪。
不想沿途的雪泥污上她的裙摆,献芝执意要背她,翠宝一心想着吃乎乎的馒,况且他背着她四平八稳,其实蛮舒服的,风也停了用不着打伞,就这么回家吧。
他从前从不信神佛。
“那你呢,还和我一起看雪,吃笋吗?”
一圈白绒里,小小喝着酒壶里的酒,仰看雪。
直到神佛来到他边。
翠宝、献芝俱是一愣。
世上会有千千万万双睛、唇齿,替她去看,代她去尝。红尘可,一花一草,万事万都有可的地方。
献芝接过布包,双手合十,夜深不敢打搅,谢拒了好意。
“这曲听得人心湿湿的,它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