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也惜他。他们两人都在这个人上获得了满足、安全，一种纯粹的快乐，刘备挑拨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如果刘玄德是郭嘉，被荀彧和曹同时看中并信赖，倒也无妨；可他是刘备，他有本事让荀彧和曹互相生气、或者更加信任彼此，这全看他心，以及他在二人边待的时间有多长。他可以协调所有的人际关系，让所有人都快乐、满意，也可以瞬间摧毁一切。

        刘备转看向荀彧，平静。

        “可是先生活不长了。”

        在荀令君看不见的地方，刘备和曹斗了许久，斗得曹甘拜风跑来荀彧府上接人，又是懊悔又是认错，最后乖乖放他来和荀彧见面。现在二人只剩最后一日，他要和荀令君斗一斗，让荀文若看看他真正的本事。荀彧早就认输了，也从没想过把刘备当成对手，但现在隐隐到几分期待，这种期待胜过了惶恐。

        假使有朝一日，曹公想要斩断这样的联系，荀彧也能毫无畏惧、淡然之，绝不会将自己的自尊和人生绑定在主公的信上、与人争夺来换取活命的机会或者权势地位。他为主公推荐的不止有人才，还有自己和颍川士族绝对的效忠，曹公是天唯一的明主，其他诸侯皆是碌碌无能之辈，而曹公也会在他们的鼓励争夺一切、发挥最大的才能。唯独面前的这个刘玄德，他并不庸碌，如一团足以燃烧世界的烈火，但也仅仅是一团火，烧过之后就会熄灭。他有魅力、却没有能力和曹公争夺天，曹也深知这一，才会如此惜他。

        刘备一瞬间紧张起来，急忙扫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竖起手指对着荀彧比了个“嘘”的手势，对着荀彧轻笑，小声：“我是不想，你们都希望我顺从曹公，我只能过这种日。”

        荀彧没有说话。他不知刘备是凭借什么这样的判断，或许是因为曹公心之被抢走，在刘备面前对荀彧破大骂发绪，让刘备有了这样的认知；或许是刘备隐隐约约觉到荀彧和曹公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判断他们走不到最后。但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不是么？说实话，荀彧不会相信曹公会因为一小事记恨自己，如果真的记恨，那也无可奈何。对于这样的问题他不会思虑太多，早在他选择东郡太守曹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早就和曹孟德的命运绑定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休戚与共，生死不离。

        荀彧沉默地看着刘备。雨打落在帐篷上发噼里啪啦的响声，这响声也一阵阵敲击着荀令君的心。刘备目前很受，但他并没有因此到骄傲和满足，反而因此深深惶恐着。刘备和旁人很不一样，荀彧形容不来，这个人仿佛有一种特别的能力，他能蛊惑着别人持续不断地注视着他、聆听他、惜他，没有任何理由，他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介和破坏所有的人际关系。

        “他不会杀你的……”荀彧顿了顿，语气诚恳，“曹公对待人才很豁达，也十分在乎你，无论你错什么、或者了对不起他的事，只要对他直言相告，他会原谅。你不必害怕，以我看人的能力，你能活很久。”

荀彧忍无可忍，轻声：“将军就心甘愿过这样的日么？！”

        “荀先生、荀先生啊……我就是仗着他给的一权力在这里为所为，现在他要把权力全收回去了，最后一都不肯给我，我连喜你的资格都没有了。他拿你威胁我，他居然拿你威胁我——”刘备小声痛恨，“先生与他同行数载，他丝毫不念旧，今日如此待你，明日又会如何待我！”说着，刘备的语气愈发沉痛，嗓音低沉，“曹公无，我刘玄德死期将至。先生若是怜我，在我死讯传来的时候，为我一滴泪吧。”

        “刘使君。”荀彧第一次用这个称呼，他决定接刘备的挑衅，他笑，“你好像很期待我死掉？”

        荀彧长舒一气，他熟悉的玄德回来了。不是刘使君，也不是刘将军，而是只属于他的刘玄德。刘备说完话后脆大大咧咧地往通铺上一躺，双手枕在脑袋，望着帐篷深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