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兮神以灵,魂魄兮为鬼雄……」
「首离兮心不惩,终刚兮不可凌……」周尚文望着祭坛上一个个灵牌,
在悲壮低沉的歌声中,他仿佛又置沙丘,依稀又见到那些大好男儿放声狂吼,
义无反顾冲向鞑们的雄健影!!
「堂,弟兄们,魂兮归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这个披创十七,
丢了半条命也未吭过一声的关西大汉,瞬间泪满面。
申居敬等数百将士同样跪在灵前,在歌声中抱痛哭,既悲同袍之死,又恨
自己偷生,一个个涕泗横,浑如泪人,本该庄严肃穆的超度法会,一时竟被哭
声掩盖。
「老张,孟继祖那厮真是命好,伤手后除了军籍,丁大人开恩,除了例免
赋三年,前番首级计功所得犒赏也从优发放,你那妹跟他吃不了苦……」
申居敬对着一方灵位,絮絮叨叨,犹如疯:「此番沙丘一战,又有不少弟
兄去陪你,哈哈,娘的你那里是越来越闹啦,别着急,老这颗人只是
暂寄在脖上,早晚去寻你,你们这帮贼厮鸟可别欺负俺这新来乍到的,哈哈
……」
许多兵士也如申居敬一般,又哭又笑,哭声,笑声,混合着香坛众僧的梵
呗声,交错混杂,恍如一场闹剧。
却无一人发笑。
陕西三边四镇,久战之地,大明立国百余年,鞑虏屡屡犯边,饱受战火摧残
,离乱之苦,便是关中腹地,卫所兵士何尝不要轮班戍边,保家卫国,在场百姓
哪家免得亲朋旧友,故交邻里,喋血沙场,抛尸边!
边军厮杀之惨烈,风刀霜剑之摧残,铁蹄破关之惊颤,小桥的江南儿女
或许不清楚,三秦父老却同受,许多人低首合什,随着众僧一同默诵经文,
连那些市井无赖,此时也收了歪念,展现平时少有的安静郑重。
武将群中,钦潸然自责,多少回沙场决死,多少属将士丧生枪林箭雨之
中,自己怎地从未想过为他们延请僧,超度亡灵,而是更关注于那些所谓同僚
升迁,将门荣辱,难自己从军的本心已然变了?
扪心自问,钦望向祭坛前的丁寿,神复杂,初时兵平乱慑之于威,不
愿与其亲近是鄙薄其人,前倨后恭是畏其狠厉,直到此时,对其又多了几分说不
明的钦佩激……
安惟学、曲锐等文臣面戚容,看着一个个真的直军汉,耳听气
回的雄迈歌声,平生第一次对往日里挥毫泼墨、风月的名士风范,生了
几分无病呻的羞耻愧惭!
香坛,少林慧仁正襟端坐,与各寺僧众一般垂眉闭目,虔心尽力地颂念着
往生经咒……
大雁塔,闪一个坦乳的大形,正是烂柯山后便不见踪影的恶僧
慧庆,此时他凶相尽敛,俯视塔法会众生,宝相庄严:
「狼烟洗尘沙,几人落几归家。梵呗声中降花雨,知是莲花是血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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