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甲家所献，某是乙家所献云云。——这是近世不成文的习俗，每年一度的龙王庙会前，由地方官府牵、豪绅名奉陪，资定制戏玩，大张旗鼓地供到神像前，说是为了讨神明的心，更多却是为了在乡里风。

待这队旗鼓终于过完，琳琅手里拈了一朵没来得及付钱的花，看闹时不知不觉被人裹挟向前，已经离了荷花摊十步外，中间都是摩肩接踵的人，哪里还能回得去。她想一想，隔着十几人轻轻弹指，将两枚铜钱打在那小贩手背上，在对方疑惑地左顾右盼时笑了一笑，随着人继续向前了。

神殿前台上扎了乐棚，了二十四盏纱灯，将黄昏的天照得如同日中。花团锦簇的台中央，杂剧舞旋轮番演，调丝品竹，连绵回环，方才献神队伍的音乐与之相比，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琳琅驻足观看了片刻。台拥来挤去，几有万人空巷之势，孩童们如同泥鳅一样在其中钻得此起彼伏，不时踩到她的衣摆，看一件缃黄长衣要不成样，她便微提起裙，穿过一阵呼朋引伴“你在哪里”的叫喊，往人群边缘走。

琳琅逐渐意识到，她在循着一缕花香走去，随着她绕过神殿、走后院，清新气息终于毫无遮拦地袭人而来。那是一池红莲，不知怎么竟提前盛放了，艳得好像要烧起来一样。夏风过，几只蜻蜓抱定卷成尖角的新荷叶，随风翻了个。霍啦一声，灰喜鹊从沿墙种植的白杨树冠里飞去了，厚重叶丛在它后转瞬合拢。

后院都是青砖墁地，旁边两排厢房被树荫笼罩，大多落了锁，琳琅信步走近一间木门虚掩的屋，推了一门。——这她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门站住了。屋里坐了一地人，带了面，穿着各衣服，原来是一班演戏的俳优。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持了一卷书，在中间踱步，竟是个讲课的样。

“打扰了。”琳琅了声歉。

“姑娘是来躲清静了?”书生并不意外，转过脸来，相貌平常，一双睛倒熠熠闪光。他笑，“如能忍受在聒噪，请来休息片刻，这里有座位，有清。”

“多谢先生。”琳琅跨过了门槛,寻了个角落坐了。

这先生正在分说傩的要，:“今日这场傩，乃是压场的重戏。扮庭龙王的梦蛟，他的剑法我看了，没什么病，可谓似越女、赛虞姬；你们饰演派，助他驱魅除妖，亦不可或缺。”话锋一转，“你们要记得，庭龙王为世人驱除孽龙，功在千秋，大家心里应当虔敬起来，万万要认真对待。”

那班少年齐声:“临川先生说的是。”

“庭龙王。”琳琅轻声，然后莞尔，心想：看来是哥哥降服烛九阴那件事了。

前殿隐隐的丝竹弦声停住了，艺人们乃去往殿前演那作为重戏的大傩，在门依礼退让，鱼贯而。琳琅见一个人落在了最后，立起却许久不动，目送同伴离去后，静静地坐回了座位上。

琳琅上前问：“你为何不同他们一块去呢？”

许是因为着面？对方的声音有发闷:“我扭到脚了。”他轻轻叹了气，摘面，现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庞，因为消瘦，窝有深，颧骨也稍显突兀了些，“本来是定了我演庭湖君的。”

琳琅:“……不开心啦?”

“你们为什么都以为我心里不舒服啊……”少年声音细细地说，褐睛柔地看着地，“我们戏班前阵在杭州的红街神女庙演杂剧，可是苏州的庙会才是这一带最重要的，每年的这几日大家会从四面八方来这里献艺，演好了一年都有名气。临川先生要我演大傩里龙王，其实我心里很怕的，怕自己在台上紧张起来搞砸。昨天我不小心扭了脚，大家很着急，这时候梦蛟来了，他那么厉害，被那么多人看着还是自自在在的，又愿意跟着我们坐船到苏州，我其实是兴的。他的剑舞得好看极了，你想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