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而运的粮却是从前的两倍以上,这些又岂是杨钊你一介小儿得到的?李林甫甚至略带不平地想着,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曾讨厌过裴耀卿。
裴耀卿和他一样,是个喜提帝国的行政效率的人,这一时常使他心有戚戚。
在他兼任尚书时,他曾以极大的毅力重新估算每年的赋税、兵丁、军帑,并彻底整改税制,这是许多年来没人敢的事。
况且他曾与裴耀卿共同过许多事:他、裴耀卿、萧炅曾共同呈上奏疏,反对张九龄对玄宗的建议他竟然建议国家放弃垄断铸钱,准许私铸。
在张九龄主张宽宥那两个为父报仇而杀人的儿时,他和裴耀卿也曾经站在同一立场上:国朝法度,绝不可废!今天你敢议论裴耀卿,明日怕就该在背后议论我了吧?而那
些议论,我可以想像。
李林甫忽然到十分寂寞。
他从前的对手,都是什么样的人啊:张说,宋璟,张九龄,李适之,韦陟……他们不是名重当世的文臣武将,就是血统贵的皇室宗亲。
而他现在,竟然要忍受这么一个托庇于贵妃裙裾的小,在他面前谈阔论!此前他曾因为杨钊和后的特殊关系而格外亲重他,杨钊也的确帮他兴起过几起大狱。
但现在,这小儿郎是越来越轻狂了。
李林甫愤懑而忧伤地意识到,「开元」,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开元年间的那些让他担忧,也让他兴奋地与之对敌的彩人,已经老的老,死的死,或隔阴阳,或隔万里。
「天宝」
这个年号,就像如今成熟而丰的时世,但这个时世,于他,竟是如此陌生。
优秀的对手已经不在,危机却依旧时时潜伏。
这真让人气。
这个时世已经不再需要他以惊人的毅力,主持重修法典和律令:经由他手,曾经删除了一千三百余项、修订了两千余项条款[8].然而在这个一切都已完备的时世,他忽然开始怀念十几年前终夜埋面对那些故纸的时光。
那时他的步还很轻快,他还不这么频繁地吃粥;那时太真娘和她的兄姊们还没有被皇帝,他还不需要和杨钊这种后辈小纠缠;那时他的妾侍中还没有这种敢于当面冲他叫嚷的乖张小女孩儿。
他瞟了裴璇,忽然有些好笑地想起,方才杨钊的目光曾在她手上停留片刻这小当真是恃而骄了!杨钊告辞之后,李林甫令撤去亭外帘。
他不想承认,这解暑的妙法,已经使他衰老的不堪凉气。
「随我去月堂。」
他简短地。
裴璇心中轻哼一声:尊贵如您,还不是一样要苦苦构画对付杨钊的法么?李宅中传说,李林甫每次思考如何中伤朝中官员,便会前来这形若偃月的月堂。
若他堂时面有喜,则计谋已经画定,那官员不日即有毁家之难。
可以想见,他这一晚,想必又是失望而。
裴璇幸灾乐祸地想着,见李林甫在榻上盘坐,闭目似有所思,便悄悄退,却听李夫人遣人来传。
她实已说不清李家自己最不想见到的,是李林甫,还是这位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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