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忤逆于我,夫人责你,也是应当。」
裴璇连连叩,哀哭:「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她是21世纪的人,叩这等在古人看来有辱尊严的事,她来并不特别别扭,但此时也不由有些心酸,为了逃脱一顿杖,她竟然要来求这个自己最恨的人庇护。
「中元节将至,拿刀动杖,得血肉模煳的,倒也不吉。」
李林甫目视一个婢女,婢女会意,便轻手轻脚地退,去禀告李夫人。
李林甫蔼声:「好了,快去洗洗脸,瞧这乌眉皂的,却像什么。」
裴璇听他温言,倒险些又哭来。
她依言脸换衣,回转月堂时,只见李林甫将尺八举在边,启唇送气,正悠悠一段曲来。
她知他雅擅音律,当不敢打扰,退到一边低凝听,但听曲声悠长清越,穿轩透,直飘向堂外宽阔的莲池池上,在天际淼淼灿烂星汉,和面潋滟波光之间,回不绝。
裴璇遥望窗外,只见池畔有白鸟为曲声所惊,扑棱着翅膀飞起,盘绕池边垂柳匝地柔枝,久久不去。
却不知何时,李林甫已放了尺八,低声叹:「终究是老了,有的音竟已不上去了。」
神竟颇为萧索。
裴璇观之不忍,低声:「仆得是很好听的……很好听的。」
她向来没什么文化,翻来复去也只会说好听二字,倒逗得李林甫笑了,:「宣父说巧言令,鲜矣仁,你没有巧言,想必是真心的。」
要她在边坐。
裴璇拿起那尺八端详,只见第一二孔间以极细致的笔法凋画着一只凤凰,作引颈而鸣之状,羽鲜亮,姿态鲜活,不由赞叹匠人巧手。
李林甫:「这是二十几年前我还国司业时,诸生送给我的我不许他们胡闹立碑,他们就送了我这个。」
国监诸生为他立碑的事,裴璇还真听柔说过。
李林甫在国监,很是雷厉风行,振作纲纪,因此学生们了这么个馊主意,结果李林甫见到石碑,疾言厉:「林甫何功而立碑,谁为此举?」[9]她忽然到这个人真的很难定义。
他是权臣,是奸臣,也是忠臣;他代替皇帝,为这个庞大的帝国而终日劳,却不吞许任何官员违反他的意思;他修订法律,改善吏治,却为了让自己将权柄得更牢固,而不惜违反一些为人臣的本原则……「你有喜的曲么?不妨试着一。」
裴璇脸一红:「不会。」
李林甫:「那么唱将来,也使得。」
裴璇凝神想了想,低低唱起一段后世的旋律:「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不知会不会,也有甜如蜜……」
她并未唱歌词来,只是轻唱旋律,是以李林甫也并不知她为何突然泪沾襟,只是取过尺八,依她所唱音节,逐个依记忆,又加补正删改,增添了几段,竟比后世的原曲更为雅致清婉,引人愁。
他微笑:「这调很是清新可喜。阿璇你从何学来?是你父母教你唱的么?」
裴璇了把泪,小声:「不是,是我自己听到的。我父母……他们经商在外,从不我。」